李鈺背負隱龍劍,全身真氣灌注手中爾東流偷偷給他的那把削鐵如泥的短匕,攜雷霆萬鈞之勢從木壁後破出。
距離不到兩尺,且是在孫孝哲不能料及的情況下刺出,任他孫孝哲是大羅金仙,在這樣防無可防擋無可擋的局勢下也隻有飲恨當場。
另一邊的啞子手戴銀絲手套,同樣一把明晃晃的短匕狠命紮向鄭善克的背心。
雖然有千秋在旁窺伺,但鄭善克因為閃身旋轉到馮天寶背後,恰好後背對著牆壁一尺不到,如此近距離的偷襲,啞子沒有失敗的可能。
這樣難得的機會,真可謂是千載罕逢。
最先是李鈺手中的短匕狠命紮進孫孝哲的背心,這一招蘊滿所有的氣勁、把握住恰到好處的時機,怎麼也不可能讓孫孝哲逃出生天。
但是,當李鈺手中的短匕紮進孫孝哲的背心時,他瞬間駭然變色,同時在心中為他絕不該有的疏忽大意而後悔不迭。
因為李鈺短匕紮進孫孝哲背心的一刻,但聽“叮”一聲金屬撞擊的悶響,本是削鐵如泥的短匕在巨力撞擊下,竟“嘣”一下斷成兩截。
天蠶銀絲甲!
李鈺竟然將這樣一件寶物忘得一幹二淨,怎能不讓他將腸子也悔青了?
但即便有天蠶銀絲甲護體,孫孝哲驀地遭受李鈺蘊滿真勁的匕首重擊,八尺身軀也如斷線的風箏,飛滾向台下三丈遠,手中的方天畫戟跌落一旁。
全身籠罩在泛著淡淡銀光之下的孫孝哲單手撐地,噴出一口鮮血,伸手將不遠處的方天畫戟拖在手上,身體晃了晃才從地上艱難站立。
顯然這防不勝防的一下偷襲雖沒有要了他的性命,但卻也對他的五髒六腑造成了重創,一時氣血翻湧,頭昏腦漲。
李鈺根本來不及看一眼孫孝哲是否受傷,在他短匕擊中孫孝哲背心的一刻,站立在孫孝哲身側的那名腰寬體胖、滿臉麻子、年歲不超過三十的年輕將領已然向李鈺閃電般劈出一刀。
與這邊情勢同步進行的,是啞子那邊的刺殺。鄭善克的後背本已堪堪抵著牆壁,按理說啞子那一招必殺技斷無讓鄭善克溜走的可能。
但一切不可能就在刹那間發生。
當啞子的匕首看似穩穩刺進鄭善克背心,驀地憑空響起一聲暴喝:“等你很久哩!”
接著一道青影閃動,就在鄭善克眼見必死的千鈞一刻,遙遙一招推出,兩道飛速旋轉的氣勁刹那卷向啞子。
“砰砰”連響,啞子隨著紛飛木屑撞出的身體還沒來得及落地,便又被這兩道龐大無匹的氣勁撞飛回去。
千秋這等恐怖的實力,確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很顯然,千秋早已將隱藏在牆壁後的啞子與李鈺發覺,他之所以一直閑庭信步窺伺交手的馮天寶和鄭善克,固然有防止孫孝哲貿然出手的可能,但最主要的,卻是等著啞子這情理之外預料之中的刺客。
李鈺來不及看孫孝哲生死如何,更來不及分心觀察啞子是否得手,因為在他出手的瞬間,滿臉麻子的將領當空一刀猶如山河崩塌,先是滔滔不絕的氣勢將李鈺徹底籠罩,讓他左騰右挪的身形全在麻臉將領的刀勢攻擊範圍內。
刀勢狂猛,霸道無匹,讓人有無法呼吸的滯澀之感。
李鈺駭然,麻臉將領這樣隨隨便便的一刀,且是在情急之中驟然發出,竟有如斯恐怖的威力。
這人的功力,恐怕並不輸於無心法師,甚至單論氣勢而言,無心法師當也要遜上一籌。
僅憑此人這隨手一刀,李鈺已看出他應有化境宗師的實力,三十不到的化境宗師,當算是天賦異稟的存在。
難怪孫孝哲堂堂一個武勇王,竟然敢隻帶四名將領赴這鴻門宴,除了他自己身著天蠶銀絲甲外,另還有這麼厲害的存在。
李鈺眼見兜頭而來的狂刀堪堪要劈中自己的頭顱,若不能擺脫將他牢牢籠罩的刀勢,其結局隻有一個“死”字。
情急智生,李鈺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刻,突然心神一動,全身經脈大張,勁力催動,本來安靜在經脈之中流淌的真氣如遭雷轟,刹那變得狂暴異常,並沿著他的經脈極速循環往複。
與此同時,龐大的拉扯之力從他全身每一處毛孔陡然生出,並向身周三尺距離波及。
有此異變,死死籠罩著李鈺的刀勢頓時一鬆,得此空隙,李鈺一個倒轉秋水使出,身體如靈活的遊魚般從人叢中逃出。
“咦?”
舉刀狠劈的麻臉將領和身旁的其餘三名將領齊齊驚異出聲,因為就在眼見李鈺將要斃命當場的一刻,突然憑空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讓他們四人身體裏的真氣不由自主地狂泄而出。
幸虧李鈺隻在保命,要是任他多待片刻,其後果恐怕是這些將領所有的真氣將被吸個精光。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李鈺吸星大法一展,便覺身周無數真氣猶如億萬道飛針一般刺入他的皮膚,錐心的痛感不必多說,最要命的是從麻臉將領處吸收的真氣不僅洶湧磅礴,更是狂暴異常,一入他經脈之中,便似脫韁的野馬,在他體內橫衝直撞。
不得已,籠罩在他頭頂的刀勢一減,他便沒命地脫出重圍。
“隱龍?!”
“狂刀魔將?!”
兩道蘊滿真勁的聲音同時在廳中響起,頓將其餘打鬥之聲掩蓋下來。
場中其餘的打鬥在這兩道聲音響起後,也瞬間分出彼此陣營,冷目瞧著脫出戰陣、背靠啞子的李鈺。
發出兩道聲音的,一個是手持方天畫戟、全身被天蠶銀絲甲包裹的孫孝哲,一個自然是脫出戰陣的李鈺。
李鈺隱龍的身份,在場眾人之中,最先知道的乃是和他在東都交手的武勇王孫孝哲。
孫孝哲這一路東來,先將傳國玉璽從史朝義手中奪回,其次便是在這河陰逗留,名義是督軍征東籌備事宜,但暗裏的目的,卻是要尋著隱龍的下落。
此時看清李鈺麵目,自然禁不住叫出聲來。
而李鈺在麻臉將軍的狂刀氣勁被吸進體內造成狂暴反應的一刻,瞬間便猜出此人便是安祿山四魔將之二的狂刀魔將乎那兒。
安祿山的四魔將,以食人魔將排在首位,其後便是狂刀魔將乎那兒。
四魔將各有擅長,各有凶名,但無一例外,都是嗜血好殺、爭勇鬥狠之徒。但在四人之中,最喜憑個人武力辦事的,便是這狂刀魔將。
若論個人戰力,乎那兒在四人之中為最,但要說智謀和行軍打仗的本事,他卻又隻能排在末流。
正因為此,他雖三十不到功力便跨入化境,但在軍中地位,卻隻是一個遊擊將軍。
不過他也誌不在累累戰功,他所癡者,乃是蓋世刀法,絕代武學。行軍打仗,正好為他提供了一個免費的訓練場或者說是屠宰場。
不管大小戰役,他總會身先士卒,甚至脫離大部隊單槍匹馬殺入敵陣,目的自然是要在那等絕境之下鍛煉他的刀法。
據聞半年前的洛陽攻堅戰役,他一人衝入敵陣斬殺唐軍將士兩百餘人,在他殺紅眼時,連自己一方的戰友也有二十餘人慘遭他的屠刀。
李鈺緩緩伸手,將負在背脊的隱龍劍抽出,劍鋒一掃,冷冷看盡場中諸人,最後凝定在乎那兒的一張麻臉上。
一個嗜血的殺人狂魔,一個冷血的刀法武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