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碰撞之聲響過,兩扇鐵門開啟,一個矮瘦的人影閃進牢內。
隨著門洞重新關上,堪堪射進的一點燈光又被盡數割斷,那人絲毫不掩雙眼精光,在李鈺先前呆的那間囚牢定了片刻,才轉向趙老栓那間囚籠。
看到籠中之人背朝自己,蜷縮沉睡,雙眼閃過一絲狠厲,也不多說,踱步來到鐵籠之外,伸腳踢向籠中的趙老栓。
腳尖剛剛觸及趙老栓脊背,那人便感覺如遭雷擊,五雷轟頂之下,體內渾厚的真氣猶如黃河決堤,瞬間狂奔而去。
他想要呼喊,卻發覺喉頭已被人用鐵鉗般的大手死死箍住。
李鈺看著此人精光閃閃的一雙眼逐漸黯淡,才低聲冷哼道:“劉堂主,你好啊。”
從剛剛他在牢外一句話,李鈺便已辨出此人正是人堂堂主劉果兒。
想起他之前的種種惡行,李鈺恨不能五指一送,便將他當場結果性命。
劉果兒也辨出了李鈺的聲音,雙眼滿是驚駭,奈何喉嚨被製,隻能發出輕微的咕噥聲。
李鈺五指微鬆,讓他勉強能夠發出一點聲響。
劉果兒掙紮著道:“是你?你不是被廢了武功嗎?”
李鈺嘿嘿一笑,嘲諷道:“誰叫我是隱龍呢,想要廢掉我的武功,就你們這幾個蝦兵蟹將恐怕還不夠看。”
劉果兒感受到體內真氣洶湧流淌而去,眨眼便隻剩了三分之一,早已是心膽俱喪。
其實李鈺此刻體內也極度不好受,這劉果兒的功力當應該和剛才的啞子不相伯仲,因為他剛剛連續吸取了三人的功力,本就還沒有徹底消化,此時再要經脈大張、全力吸取劉果兒渾厚的真氣,也頗為吃力。
李鈺雖然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體內的經脈脹痛劇烈,卻已成騎虎難下之勢,根本無力停止吸取劉果兒真氣之勢。
何況李鈺也根本不能讓劉果兒有一絲真氣存留體內,否則以他人堂堂主的身份,一旦開口,外間的人定會蜂擁而至。
冒著經脈可能被脹破的風險,李鈺一邊將呼吸調至最平穩的狀態,一邊死死捏住劉果兒的喉頭,體內勁力催動,一股腦狠命吸取著劉果兒越來越稀薄的真氣。
劉果兒顯然也已察覺到了李鈺的企圖,喉頭鼓動,雙眼凸出,手上拚命打著奇怪手勢。
李鈺哪裏管他反應,在幾近全身皮開肉綻的萬般苦痛中,終於徹底將劉果兒也變為了一個廢人。
強忍著仰天長吼抒發體內四處亂竄絲毫不受控製的真氣狂躁,李鈺咬牙道:“你是孫孝哲的爪牙?”
劉果兒終於嚐到了武功盡失的苦痛,雖不似直接被廢掉功力,但他習武半生,知道要在體內積聚雄厚真氣是多麼困難,此時滿眼盡失狠毒,哪裏會回答李鈺的問話。
李鈺將他神色收在眼內,隻用五指扣緊他的脖頸,勉力平息體內翻湧的氣血,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狂暴異常的真氣終於慢慢一絲絲向空空蕩蕩的丹田聚集,哪裏,才是可容納汪洋的大海。
體察到這等情況,李鈺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來,對劉果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勁力再次催動,這次卻是重複審問趙老栓的妙法,調動體內真氣,紮進劉果兒的經脈之中。
劉果兒雖然陰狠,但在這等萬箭攢心的苦痛中也並不比趙老栓堅持得更久,終是被撬開了牙關,不得不老實巴交地淒惶道:“我是武勇王府三間之一的爾東流,早在半年前便被派到這裏。”
李鈺聞言,隻覺這孫孝哲確不是易於之輩,半年前便有了此等算計,那時馮天寶也才剛剛來到此地,而東都洛陽也剛剛陷落。
看來河陰這水運中樞,早就被各方盯得死死的了。
想了想,李鈺又問道:“你們到此地,到底有何目的?”
爾東流倒不似趙老栓那般吞吞吐吐,頓也不頓答道:“我本奉武勇王之命,密謀掌控河陰縣的漕運,哪料到被馮天寶這狗賊捷足先登,竟和鄭善克眉來眼去,奪了一條龍的幫主之位,統一了板渚二十餘個水幫。不得已,武勇王命我隱伏下來,等待合適時機,將河陰鄭家與水幫一條龍一起接收過來。”
李鈺見他答得爽快,和趙老栓之前的回答有暗合之處,信了七八成,又道:“現在便是你們等待的合適時機?”
爾東流點點頭,道:“在我們燕軍的地頭,怎容水幫一條龍這樣掌管著河運的黑道勢力存在?河陰鄭家號稱富可敵國,現在戰事吃緊,缺的正是軍餉錢糧,自不可能讓這口中的肥羊落到別人嘴裏。現在征東在即,大軍不日便會開到這裏,嘿嘿,那時我們裏應外合之下,別說水幫一條龍,就是河陰鄭家也得給他連鍋端。”
李鈺聽得頭皮發麻,更加明白現在圍繞河運和鄭家,各方早已在絞盡腦汁鬥智鬥勇,就目前形勢看來,倒極像是隻有錢財而無兵馬的河陰鄭家最為勢弱,活像待宰的肥羊。
但這些人都是心懷叵測的奸邪之徒,狗咬狗一嘴毛,李鈺巴不得他們鬥得個你死我活。
爾東流見李鈺沉默不語,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又嘿嘿笑道:“你現在隱龍的身份已經暴露,我們更知道隨你逃出來的百餘男女也全部落在了水幫一條龍手中,我現在是人堂堂主,掌管著水幫的人口營生,不若咱兩做個交易,如何?”
李鈺看著他那副有恃無恐的嘴臉,心中氣憤難擋,恨不能給他幾下重拳,但還是強壓怒氣,欲聽他狗嘴裏會吐出什麼話來,淡淡道:“不知劉堂主想要和我做什麼交易?”
爾東流低聲道:“我可以助你救出被俘虜的百餘男女,並幫你逃出此地,但你須得助我將馮天寶和鄭善克一並擊殺。隻要他二人一死,在我半年的經營下,水幫一條龍與河陰鄭家自不會廢一兵一卒便手到擒來。”
李鈺聞言,心中隻想大笑,看來自己在東都行刺安祿山和無心法師的壯舉,也深入了這些叛賊的心靈,竟要自己再次扮演刺客。
想到趙老栓剛剛說的配合一位神秘人刺殺鄭善克,而這神秘人,當正是人堂堂主爾東流了。
馮天寶和鄭善克二人李鈺都曾正麵交手,明白以爾東流的功力,刺殺他們任何一人都沒有半分希望。
看來他這臨時起意,多半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這等借刀殺人然後卸磨殺驢的伎倆,不正和東都的史朝義一模一樣麼,說不得到時自己百餘人又將是背黑鍋的冤大頭。
不過,背黑鍋對於此時的李鈺來說,卻是極度樂意為之的。
到時若讓他們知道自己不僅會救出那百餘龍影義軍,還會助南霽雲將他們的船舶糧草焚燒殆盡,不知他們會是何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