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僅史朝義麵有訝色,就連徐慕白也滿臉好奇,不知自己這個三弟又將說出什麼道道。
李鈺對二人表情十分滿意,稍稍頓了頓,繼續道:“史將軍以為,憑你的英明神武,想要帶兵進這武勇王府,難是不難?”
史朝義見他神色淡然,想來必有妙計,毫不隱瞞道:“這武勇王府,深溝高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城牆之上布有強弓硬弩,府內又有重甲兵卒。因此,如果不是得了邀請,想要進入武勇王府,實在千難萬難。即便是我帶兵三千,如果沒有聖上之命,也不可能進得半寸。”
李鈺微微頷首:“如果是史將軍負責王府守衛,若在府外有此堅強防禦,府內布防又當如何?”
史朝義略有明悟:“外緊內鬆。如果是我,自然會將重兵布於府外城牆,有了這堅強防衛作為依仗,府內自然會有所鬆懈。即便布防嚴格,但軍士心中也不會引起高度重視。”
說完,眼中依舊十分疑惑,望著李鈺等待他的下文。
李鈺回應著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就是說,我們若能進入武勇王府,從裏麵搞搞破壞的可能性還是極大了?”
史朝義點點頭:“任何一座堅固城池,都怕後院起火。我大燕軍陷洛陽、克潼關、下長安,都是因為敵軍內部出現了忠於我大燕國的有識之士。否則,也不可能如此輕鬆地占了李隆基那老兒半壁江山。”
徐慕白聞言不由心中暗罵,我呸你個有識之士,叛臣就是叛臣,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李鈺知道此話不虛,任何一個動蕩年代,總會出現錚錚鐵骨流芳百世的英雄豪傑,同時也會出現更多賣主求榮、風骨全無的軟腳蝦。
不待李鈺說話,史朝義又道:“可是,這武勇王府防衛如此森嚴,府裏又無內應,從何處能夠進入?”
聽到此問,李鈺知道自己的提議已讓史朝義動心,轉頭望向緊閉的房門。
“這,便需要我們能夠上得了國色坊和天香坊了。”
史朝義心中更奇,醉紅樓隻是一座妓院,國色天香二坊裏雖然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但這和進入王府有個毛線的關係。
難不成你們幾位上去與那些尤物纏綿一番,便能有如神助,飛進武勇王府?
心中既奇,麵有微怒,史朝義也轉頭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譏誚道:“怎麼?進入武勇王府的辦法難道在樓上那些娘兒們的肚皮上?”
李鈺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滿,更覺此人以後雖然做過幾天偽皇帝,但終究是難以成就大業之人。
他也不以為意,嘿嘿一笑,對史朝義戲謔道:“若真能躺在那些尤物的肚皮上,我們自然可以背生兩翼,飛進那武勇王府。”
史朝義聽他戲謔之言,臉上怒意大顯,不由瞪向李鈺。卻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清明澄澈,根本沒有戲謔之意。
他心中咯噔一下,此人恐怕真有什麼法子也說不定,於是收起怒容,歎了一口氣道:
“國色天香二坊,不好進呐。以我堂堂城守之位,也隻有夜夜在這四藝坊裏打轉兒。”
這倒出乎李鈺預料,不由拿眼看向站立不遠處的徐慕白。
拿著兵刃抵著徐慕白的兩名兵士早已沒入了黑暗之中,見李鈺望向自己,上前幾步,道:
“醉紅樓雖是一座妓院,但自大隋便已立足洛陽,數百年而不倒,自有它的獨到之處。
四坊之中,群英坊隻要有錢,便能找到姿容不錯的女子尋歡;四藝坊隻要能夠精通琴棋書畫四藝中任一一種,便能尋得色藝雙擁的女子作陪。
這兩坊正是許多喜好風花雪月之輩前來消遣的地方,哪怕不能獲得女子作陪,看看美人兒、聽聽小曲兒也是絕佳所在。但若想進入國色坊,不僅要四藝皆精,而且還必須打敗四藝坊中的佼佼者。”
史朝義見徐慕白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對徐慕白會心一笑:“原來徐老弟也是這醉紅樓的常客啊,哈哈哈……”
徐慕白淡淡一笑,滿含深意地看向李鈺,道:“醉紅樓素有天下第一樓的美譽,沒正正當當上過國色天香坊,但對其中規矩,又怎能不明白。”
聞此,史朝義大手一拍徐慕白肩頭,笑得更加歡暢:“原來徐老弟也和老子一樣,在這四藝坊中望著國色天香幹瞪眼啊,哈哈哈……”
徐慕白自然陪著哈哈哈大笑,又拿眼曖昧地望向自己。
笑了一會兒,史朝義抹抹眼中笑出的淚水,繼續道:“他娘的,你說不能上國色天香坊也就罷了,偏偏這四藝雙姝個個都是色藝絕佳,老子也沒這福分染指。草他娘的,無法,老子隻有剁了兩個掌管此處的老鴇子,可他娘的竟然寧死不屈,草……”
一聲怒罵,史朝義又大笑起來。
經他這麼一說,李鈺終於明白為何那老鴇見著史朝義會懼怕成那樣。
想來也對,堂堂一個京都城守,竟然不能染指他管轄之內的妓院女子,說出去忒也丟人。
但從另一麵而言,醉紅樓的確稱得上是天下第一樓,竟有風骨若此,真他娘的是個諷刺。
這時李鈺也已明白,剛剛大廳內高台上端坐的四對女子,估計就是此坊壓軸的四藝雙姝了。
按徐慕白和史朝義的說法,要想正正當當地上樓,估計隻有憑著琴棋書畫的造詣同時戰勝這幾名女子。
李鈺心中自知,雖然他是中文係高材生,但若要和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文士比試琴棋書畫,隻會自取其辱。
而看徐慕白和史朝義,更非此中高手。
眾人一時陷入沉默,不知怎麼上得樓去。
“好!”
正當幾人在房內凝眉不語時,廳內爆發出一陣轟然喝彩之聲。
幾人眼睛一亮,知道有人在與台上四對女子較量。
史朝義緩緩踱步,待左右衛士為他拉開房門,帶著李鈺和徐慕白踏步出了廂房。
王北川和秦瑞、張誠二人筆直站立房外,與六名彪形大漢怒目而對。
幾人見李鈺和徐慕白安然出來,臉上一喜迎了上去。
徐慕白在王北川幾人跟前耳語幾句,眾人便靜靜隨在李鈺身後,與史朝義一起向高台望去。
那裏,正有一個身著青衫、手執羽扇、玉冠束發的消瘦男子,背對著眾人奮筆在懸掛高台上的宣紙上疾書。
筆若翩鴻,字若遊龍,贏得場中眾人陣陣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