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中全見梁建替他們說了話,也就不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了。梁健話題一轉,就提到了陳文生的案子:“最近,陳文生的那個案子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開始在著手查了。根據陳文生提供的線索,進展很快,不過,困難還是有的。有些事,暫時還不能動。”
梁健看了他一眼,說:“能不能動,你做決定。我相信你。我今天找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順便聽聽你怎麼看。”
“你說。”
“中央派了一個調研組到永州這件事,你知道嗎?”紀中全眉頭皺了一下,搖頭回答:“沒聽說過。已經到了嗎?”
“到了有段日子了。是秘密調查,知道的沒幾個人。錢市長那邊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吳越是知道的。”梁健說道。
“那這個調研組到永州的目的是什麼清楚嗎?”紀中全麵露了些許憂色,問。
梁健搖頭:“這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我猜測,會不會跟陳文生的案子有關係,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可以驚動中央,派一個調研組過來。”
紀中全被梁健這麼一問,愣了一下,轉而神色又凝重了兩分,斟酌了一下,回答:“依我看,未必。陳文生隻不過是個小人物。雖然這一次他吐出了不少東西,但這些都是些表麵的東西,就算上麵真的有些人急了,也不太會直接出麵,而是會先讓省裏麵的人出手解決。”
“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也想到過。但是,如果不是陳文生的案子,那這個調研組是為何而來呢?”梁健問。
紀中全想了一會,猶豫著說道:“會不會跟我們永州的事情根本沒有關係?”
梁健略略驚訝,看著他,紀中全補充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以前我們辦案的時候,為了保密,去外省也是有的。而且,如果他們是為了陳文生的案子來的,那我這邊,不太可能一點動靜都聽不到。”
被紀中全這麼一說,梁健也漸漸覺得,或許這個調研組真的不是衝著永州來的。但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呆在永州,總是讓人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主要是目前永州的情況很亂,實在是不能再被添亂了。
但,再不安心,對於梁健他們來說,也隻能是這麼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地等著,輕舉妄動地後果很可能就是弄巧成拙。
兩人又聊了一會陳文生的案子,紀中全準備走了。梁健忽然想起了阿強集團的總經理,他示意紀中全再等等,他拿起電話給沈連清打了個電話,問:“人還在?”
“嗯。”沈連清用一個鼻音代替了回答,想必那個人就在他辦公室裏。梁健掛了電話,問紀中全:“你怎麼看?”
紀中全沒有回答,反而問梁健:“穀清源出事後,永成鋼業的財務狀況你有沒有留意過?”
這話問得梁健一愣,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哪裏還有時間和精力去注意永成鋼業的財務狀況。他搖了搖頭,問:“怎麼了?”
“具體我也不清楚,穀清源被關起來之後,老黑買通了一個股東,目前是這個人在掌局。原本有穀老爺子在,還能勉強對付一下,但現在穀老爺子也死了,我擔心這樣下去,沒等穀清源出來,永成鋼業恐怕就不是永成鋼業了。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的話,那你這麼堅持做這件事情的一半意義就沒有了。”
又聽到老黑的名字,最近總在聽到他的名字,仿佛自從梁健決定所有事都開始深究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斷地在聽到老黑的名字。看來,這個名字,還真得在上麵好好做做文章了。梁健心裏恨恨,他又想到陳文生的案子,於是就問紀中全:“陳文生的案子中,目前查出來的,跟老黑有關的有多少?”
紀中全想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晃了晃:“五成。”
梁健冷了臉:“看來這個老黑的手還真是夠長的,哪裏都有他。正好,穀清源的案子和董大偉的案子都有他,這樣吧,你手頭上其他事情也都暫時放放,接下去重點就給我查老黑這個人,不管是什麼事情,無論大小,都要一五一十地給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的神仙,這麼大本事!”
相比於梁健的憤然,紀中全要冷靜許多。他看了一眼梁健,猶豫了一下,問:“你確定要查這個老黑?”
梁健眉頭一皺,反問:“難道這個人不能查?”
“那倒不是,隻是,有些事,我可能沒跟你說過。”紀中全說道:“以前高成漢在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他後來放棄了。”
梁健倒是沒聽高成漢說起過這些,他愣了愣,追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不清楚。”紀中全看著他:“但我覺得他既然放棄,肯定是有什麼理由的。老黑這個人能在永州當了地頭蛇這麼些年,除了手段狠之外,背景是肯定有的。但這個背景到底有多強大,誰都不知道。雖然外麵也有一些傳言,但是不是真的,很難說。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幾年前的時候,老黑曾得罪過一個省裏來的領導,當時那個領導當場就放下狠話要拆了太陽城,可是現在太陽城還好好的站在那。倒是那個領導,回去後沒多久,就被調走了。所以,我希望你的決定不是一時衝動。一旦開始這麼做了,就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你要想清楚。”
紀中全說完,目光凝重地看著梁健。
梁健問他:“你怕丟了帽子嗎?”
紀中全笑笑:“我這個位子,從來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位子。看著權力好像很大,但實際上,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跟我們走近一點。我也幹了這麼多年了,要真因為這事丟了帽子,也好,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幹累了。”
紀中全的無所謂和豁達,讓梁健欣喜,也覺得有些歉疚。但,老黑這個人,早晚總是要查的。無論是陳文生的案子,還是董大偉和穀清源的案子,梁健總覺得,老黑這個人或許才是其中的關鍵。
“那就這麼定了,你待會一回去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了。”梁健說道。
紀中全點頭。
他出去的時候,阿強集團的那個總經理還在沈連清的辦公室。沈連清出來送紀中全,他也跟在後麵,謙卑地笑著上來跟紀中全握了手,寒暄了幾句,才看似依依不舍地鬆了手,放紀中全離開。
紀中全還沒走遠,他就準備往梁健辦公室走了。沈連清忙攔住了他,問:“你等等,我去問問書記。他不一定有空見你。”
“紀書記都走了,梁書記肯定有空了。”他笑道。
“最近事情多,紀書記在梁書記辦公室呆了這麼長時間,梁書記可能沒時間再會見你了。你還是讓我去問問吧。要是你就這樣闖進去,正好我們梁書記在忙,你覺得他心情會不會不好?”沈連清努力讓自己的態度感覺上溫和有禮。
他很是不情願地同意了。
沈連清上前敲了門,走進去,轉身要關上,卻被阿強集團的總經理一把給抵住了。他驚了一下,還沒回過神呢,這總經理已經身子一側,肚子一縮,腳下一動就擠進了房間,嘿嘿笑著,朝著梁健那邊鞠了個躬,說道:“梁書記,好久不見。”
梁健是看著他擠進來的,心裏已是滿腔不悅,但這阿強集團的總經理,一臉的笑,梁健也不好當場發作,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隻好忍了怒氣,冷冷問他:“你來找我什麼事?”
梁健也沒說讓他坐,也沒說讓他站。他倒也不客氣,搓了兩下手,就邁步上前,一個墩子就在之前紀中全坐的那把椅子裏坐下了。
梁健對他心裏又多了些厭惡。
“梁書記,我今天來找你,主要還是為了當初我們阿強集團拍到的那塊地的事情。”他一開口,梁健就愣住了。
他原本以為這阿強集團的總經理是為了永成鋼業來的,但沒想到他一開口,卻是提到了一塊地。
梁健稍一想,就想起了,那時候他剛到永州不是很久的時候,他和阿強集團之間曾為了一塊地,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博弈。
後來,雖然梁健算是稍勝一籌,但阿強集團也不是沒賺到便宜。隻是,那塊地他們拍去之後,按照計劃應該是用來建築智慧車間的廠房的,但至今為止,這廠房是一點也沒見到,地也是一直空著。沒想到,這阿強集團總經理今天又為了這塊地來找他梁健了。
梁健看了看他,問:“這地有什麼問題嗎?”
“地是沒什麼問題,但地麵上的有問題。”他說的時候,始終笑嘻嘻地,笑容還特別的謙卑。可在梁健眼裏,卻是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他忍著心裏的不愉快,繼續問:“地麵上的什麼有問題?”
“主要還是人。”
梁健愣了一下,他看向還沒走的沈連清,問:“那塊地上麵有人住嗎?”
事情已經隔了幾年了,沈連清的印象也比較模糊了,但他素來有個好習慣,他筆記記得很詳細,一些沒有完成的或者說他覺得有可能日後會用到的事情,總是會隔一段時間就會溫習一下。所以他雖然一時想不起來,但他隱約還能記得個大概,略一想,就回答梁健:“當初阿強集團拍到這塊地的時候,是塊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