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縣長聽到聲音一愣,回頭看著梁健,然後很快回過神來,訕訕一笑,說:“我內急,去解決一下。”
梁健笑笑,說:“那你趕緊去。待會估計會有很多人來,你不在場可不行。”林家勇又是一愣,問:“待會還有人過來嗎?”
梁健反問:“你不是很急嗎?趕緊去吧。”林家勇隻好去了。
他一走,錢江柳就上來問:“梁書記,你剛才說待會會有很多人過來?什麼人要過來?”
“你忘了我們去縣政府之前先去了哪裏嗎?”梁健看著錢江柳問。錢江柳立即反應了過來,神色微變,說道:“梁書記,這恐怕不好吧。萬一到時候再發生什麼衝突怎麼辦?這已經有一個人進了醫院了,可不能再鬧大了。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回鎮上比較好。”
“回去了,這些人難道就不會來了嗎?”梁健問。錢江柳一怔,回過神後,馬上說:“我們不在,他們和工地的人,也沒什麼好吵的。”
梁健笑了下,說:“他們要是沒什麼好吵,張榮順就不會進醫院了。算算時間,他們也快到了,錢市長就耐心等等吧。”
“我還是覺得太危險了!我看我們還是……”錢江柳的話還沒說完,站在梁健後麵的沈連清忽然插嘴:“書記,你看那邊。”
梁健順著聲音看去,他們來的那條路上,有不少摩托車,電瓶車,其中還夾雜著幾輛汽車,正浩浩蕩蕩地朝著這邊“殺”過來。
“他們來了。”梁健收回目光看了錢江柳一眼,說道。錢江柳臉色微繃,竟顯得似乎有幾分緊張。
梁健笑了一下,回頭囑咐沈連清:“你和郎朋帶上幾個縣政府的人,到那邊去引導下,盡量讓他們不要亂。我和錢市長說幾句話就過來。”
等沈連清和郎朋帶著人走開,梁健看向錢江柳,正要說話,忽然看到錢市長的秘書還在後麵,就說:“你也去幫忙吧,我跟錢市長聊聊。”
秘書看相錢市長,等待他的發話。錢市長說:“既然梁書記讓你去,你就去吧。”
秘書走遠後,梁健對錢江柳說到:“錢市長,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錢市長深深看了一眼梁健,說:“梁書記有話盡管說就是,有什麼好不當講的。”
“行,那我也就不繞彎子,直說了。”梁健說。
錢江柳點頭。梁健轉身一指那工地,然後問錢江柳:“錢市長覺得,這個工地符合規定嗎?”
錢江柳看了眼梁健,回答:“是有些欠缺的地方。”
梁健回過頭來,問:“隻是有些欠缺嗎?”
“梁書記既然說了直說,那現在又何必繞來繞去。梁書記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吧。”錢江柳沉了聲音,說。
“錢市長不必著急。我確實是想聽聽你的意見。這一次的事情,在錢市長看來,誰應該負主要責任?是東陵政府?還是青溪莊項目方?這征地工作才進展到一半,很多事情都還沒處理好,工地卻已經開始施工,這其中到底有沒有貓膩呢?”梁健一邊問,一邊盯著錢江柳,注意著他臉上每一絲一毫的變化。
錢江柳皺了眉頭,回答:“我覺得,這些事情現在做結論還早。既然梁書記認為我們應該跟當地的百姓接觸一下,那不如我們就先去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吧。”
梁健一笑,說:“這樣也好。那我們就去聽聽。”
不遠處,郎朋他們帶著人已經將來勢洶洶的第一波人攔停了下來,正在努力解釋著什麼。嘈嘈雜雜地聲音中,偶爾能聽到一兩句郎朋的聲音,已然有些聲嘶力竭的態勢。
梁健和錢江柳走過去後,那些已經下了車正跟郎朋他們掰扯的,見到梁健走過來,漸漸停了下來。
郎朋他們感覺到異常,轉過身看到梁健他們,忙讓開了一條路。小五原本離得有點遠,看到梁健走過來,立馬就擠到了梁健的身邊,保持在半米的範圍內。隨時準備著為梁健“擋刀擋劍”。
他們兩個才走到人前,就有人率先說道:“你們就是梁書記和錢市長吧?”說話的是個小夥子,看著年紀不過三十出頭。身材發了福,腆著不算很大的啤酒肚,脖子裏掛了跟粗金鏈子,左手上還帶了兩個老大的金戒指,頗有點暴發戶的樣子。應該是,當地的一些在外麵做生意的年輕人。
梁健故意沒有馬上說話,他想看看錢江柳打算怎麼對待這些當地百姓的。果然,錢江柳見梁健好一會兒沒說話,隻好開口說道:“我們正是。”話音落下,那胖子準備接話,卻被錢江柳搶斷:“我知道,你們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你們放心,我和梁書記今天既然來了這裏,就肯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說到這裏,話鋒一轉:“但是,這件事情也不是我說句話就行的事情,今天呢,你們先回去,等我們消息怎麼樣?”
錢江柳這番話,並不陌生,或者更確切的說,是耳熟能詳,梁健聽得都快生老繭了。往往政府官方在遇到事,被百姓逼在眼前的時候,就會用這樣的話,企圖搪塞一時。很多時候,老百姓沒辦法,隻能信了,放了他們回去,可往往都是等不到理想的結果。
梁健等待著這一次群眾的反應。很快,梁健就看到了結果。說話的還是那個胖子,或許他也是聽多了這些官話套話,錢江柳的話才剛剛說完,他當即就嘁了一聲,一臉不屑地盯著錢江柳,說道:“你這些話,騙騙小孩子還差不多。想騙我們,還差了點。今天我們要是讓你們走了,想再逮住你們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他話音落下,旁邊的人被他的話這麼一煽動,立即就跟著高聲附和:“是啊!你們這些當官的就知道騙我們這些老百姓。別以為我們書沒你們讀得多就真的好欺負了!今天,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別想走。”
一時間,群聲嘈嘈,沒點定力的人,恐怕立馬就會被鬧得心情極度煩躁起來。梁健是早有預見,所以還好。他靜靜地看著錢江柳,看他如何回答。
而錢江柳就沒那麼好了,他本來就不想與這群老百姓碰上,隻不過迫於梁健而沒辦法站在這裏跟他們周旋。此刻被他們這麼一鬧,頓時沉下了臉色,皺著眉頭,提高了聲音喊道:“你們急什麼!急什麼!我騙你們幹什麼?你們不好,難道我就能好了?再說了,你們把我們這麼困在這裏,有什麼用?難道,我現在跟你們說,要怎麼怎麼樣,就一定管用了嗎?”
“唉,你這話說得對。謝謝你提醒我了,今天不但不能讓你們輕易走了,我還得把你們說的話都錄下來,要是你們日後做不到,或者反悔,那我到時候就把錄音發到網上,我要讓全國人民來評評這個理,到底是誰的!”胖子的話一說完,就伸手到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最新款的蘋果6plus,土豪色。
梁健依舊不說話,靜看錢江柳怎麼回答。錢江柳看著胖子低頭開始擺弄手機,似乎真打算錄音,臉色頓時陰沉如水。他哼了一聲,轉頭看向梁健,冷冷地問:“梁書記,不打算說幾句嗎?”
梁健微微一笑,說:“我聽錢市長說就行了,我覺得錢市長說得挺好的。”
“梁健,你別太過分了,今天這些人可都是你招來的。”錢江柳壓低了聲音,恨恨說道。他似乎急了,竟然直呼梁健的名字。梁健毫不介意,反倒是看著錢江柳此刻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反而覺得有些好玩。梁健是看煩了他平時總是笑眯眯卻不知道背後藏著多少刀的模樣。
他們兩人嘀咕地時候,胖子已經弄好了手機,抬頭看到梁健他們正在說話,往前走了一步,說:“你們兩個誰是書記,誰是市長?”
錢江柳臉色很差,梁健也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口說道:“我是梁健,他是錢江柳錢市長。”胖子看向梁健,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打量,然後說道:“之前聽說我們永州市的市委書記是個年輕人,沒想到還真是。梁書記看起來也跟我差不多歲數,竟然都已經當了市長了。”
梁健笑笑,沒接話。胖子繼續說道:“網上的人都說梁書記是為國為名的好官,那今天我代表著我們的鄉親,跟梁書記討一句話。”
“你說。”梁健說道。
“這地的事情,今天是解決還是不解決?”胖子沉了聲音問。
梁健看了他一眼後又將目光轉向他後麵的圍著的這幾十個人,然後認真回答道:“其實,剛才錢市長有一句話說得不錯。今天我和錢市長在這裏,即使給了什麼承諾,也不一定就能夠百分百的實現的。而且,我們現在對實際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真的很難就給出一個結論來。”
“聽梁書記這話的意思是,今天不打算解決問題了?”胖子說著,臉色就難看起來,後麵那幾十個人也躁動起來。
梁健慌忙說道:“你們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問題是肯定要解決的。其實,你們今天之所以能在這裏見到我們,是因為我和錢市長想見你們。我們想聽聽你們怎麼說,而不是光聽青溪莊項目方的人怎麼說。”
胖子沉默了一下,說:“梁書記最後這話我認同。你們政府方麵確實應該好好聽聽我們老百姓的聲音。但,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這地的事情,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完的,要不這樣,梁書記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到我家裏去坐坐。離這裏不遠,開車過去,五分鍾就到。”
梁健轉頭問錢江柳:“那錢市長,我們去這位兄弟家裏坐坐,聽一聽如何?”
錢江柳怎麼可能會不同意。
一群人立即上車的上車,開電瓶車的電瓶車……再次浩浩蕩蕩地隨著頭一輛胖子的車開向他們家。和來時相比,這一次,少了些“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