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局長嗬嗬一笑,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方式能讓你相信,讓你安心?我真算服了你了,你甚至把由夢都懷疑到另一個世界裏去了。唉,我知道你很在乎我的女兒,我跟你一樣,也很支持你們的感情。但是你和由夢畢竟是軍人,是特衛局的特種警衛!你們的愛情,必須建立在完成任務的基礎上。這就要求一種極為重要的獻身精神和舍小家顧大家的集體意識。為了國家,愛情算什麼?你可以把愛情看成是一個目標,一個期待。你要相信,我的女兒這輩子,必定對你趙龍忠貞不二。但是你呢,你卻總是疑三疑四,疑神弄鬼,你讓由夢怎麼安得下心來?”
我有些不喜歡聽由局長的‘教育課’,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教育課上的太多,聽的耳朵都長了繭了。
什麼舍小家顧大家!什麼集體意識!我覺得那都是幌子,真要是遇到我這種情況,誰還能安心工作,安心執行什麼任務?
但是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來講,由局長的這番話,的確像是給我注射了一針安心劑,作為由夢的父親,他能如此這番地談愛情,談我們之間的事情,實在是有些慈父般的溫暖。作為一個‘未過門的女婿’,聽到‘嶽父’大人如此一番言論,倒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寬慰。
我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舉杯跟由局長一碰,苦笑道:“老舅----”
由局長卻突然打斷我的話:“算了算了,別叫我什麼老舅了,聽著別扭。”
我苦笑道:“這可是您讓我這麼稱呼你的。”
由局長道:“主要話題談完了,就不用這麼囉嗦了。你喊我-----”由局長眼睛閃爍了須臾,才道:“喊我老由吧。我知道,局裏的幹部,都在背後裏這樣叫我。”
我頓時一愣,心裏生出幾分心虛。沒想到由局長還挺會體察民情的,實際上,在私下裏,很多戰友、同事的確都在悄悄地稱呼他‘老由’。
然而,我能當麵這樣稱呼嗎?
我道:“由局長您可是折煞我了。我沒那個膽量。”
由局長笑道:“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哪兒去了?好吧,不叫我老由,那就稱呼我-----稱呼我爸爸也行。”
我頓覺汗顏,心想由局長不會是喝多了吧?抑或是他沒有兒子,想要把我當成是他的子嗣呢?
由局長當然看出了我的遲疑,衝我笑道:“怎麼,不願意?我隻是把時間稍微往前提了一些,等你和由夢結婚以後,你不得喊我叫爸爸?”
我再一怔,說不清是驚喜還是詫異。我微微地低著頭道:“由局長您見笑了,嘿嘿。在我們那裏,訂了婚就可以叫-----叫爸爸了。但是有一點----”我不失時機地幽了一默:“叫爸爸不能白叫,得給紅包。”
由局長先是一怔,隨即笑了,衝我笑罵道:“小子,想趁機勒索我是吧?我活了大半輩子了,聽說過公公婆婆給新媳婦發紅包,卻沒聽說嶽丈大人,還要給新女婿發紅包的。純粹是無稽之談。不給!”由局長擺出一副可愛的神情,甚至是扮了一個相當成熟的鬼臉,將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捝,臉上洋溢著特殊的喜悅和幸福。
也不知道為什麼,聽由局長說了這麼一番話,我心裏有一種情不自禁的親切感。而這種親切感,因為由夢的關係,竟然顯得那般彌足珍貴。
也許是我的確已經融入到了這種氛圍當中,見由局長這樣和藹可親,我果真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爸。”
由局長滿意地一笑,道:“乖女婿!”
正所謂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在這種近乎溫馨的氛圍當中,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由局長隻是在故意利用這樣一種氛圍,讓我消除心裏的怨憤和疑問?
但是實際上,從由局長的話中,我也能猜測出幾分關於由夢的信息。我在心裏暗暗思量:由局長畢竟是由夢的親生父親,由夢若是有什麼異常,他這個當父親的,又怎會保持如此的冷靜?
然而話又說回來,我又無法相信由局長關於對由夢的解釋。他說由夢正在執行什麼任務,那------那可能嗎?
正在心裏思量的工夫,由局長已經繼續打開了話題,跟我一碰杯後,說道:“小趙,我還是那句話,等你這次任務圓滿完成的那一天,就是你和由夢的結婚之日。你嶽父大人我是個實誠人,咱不要什麼彩禮,隻要你和由夢在一起能過的幸福,我這個當嶽父的,肯定會不遺餘力。等你完成任務,我還會召集局黨委開會,研究對你的重新啟用。毫無懸念,官升一級,職銜都得提。我倒是希望你能接過我手裏的接力棒,將來能升正團,正師,甚至正軍,當將軍。那樣我老由臉上也有光,由夢臉上也有光。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也希望你有這個本事。”
我趕快道:“您太抬舉我了。”
雖然這樣說,但心裏卻在想:難不成,由局長真的是在故意給我扔下幾枚糖衣炮彈,哄著我進一步完成任務?
但由局長卻接著又說了一句話:“這樣吧,我老由也不是一個不通情達理的人,我知道你對由夢的感情很深,為了讓你倆都能安心,我會安排-----安排你們見個麵兒。”
還沒等我再提,由局長再次主動提出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提議。
我又愣了一下,心想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多少天魂牽夢繞,多少天默然思念,多少天遐想萬千。一直想見一見我那久違的愛人,但卻一直在遭受著重重阻力,甚至是壓力。
我甚至真的懷疑由夢遭遇了什麼不測,或是被綁架,或是已經默然歸去。盡管這些想法隻是一種不切時宜的猜測,但是卻始終在折磨著我脆弱的心靈。我本堅強,但是因為由夢的事情,我卻無論如何也堅強不起來。
眾多的思慮在心裏盤踞,我忍不住衝由局長再問了一句:“您沒騙我吧,由----爸爸?”
我覺得這個稱呼雖然親切,但是比喊‘舅舅’還要別扭,有些繞口,有些叫不出來。
由局長兀自地看了一下表,思量了一下,道:“這樣吧,我豁出去了,二十分鍾以後,我讓由夢到這裏找你,怎麼樣?”
我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呯呯狂跳。我的手甚至都開始顫抖起來,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那----那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局長爸爸!”
我汗顏:敢情自己一激動,連‘局長爸爸’也喊出來了!
我簡直是樂瘋了吧?
理所當然地,由局長沒有再與我進行過多的言談,他很快便推說局裏還要開會,要去安排一下。
我當然不能挽留,目送他離開了飯店。
接下來,便是一種既幸福又憧憬的等待----
由局長真的會讓由夢過來見我?
由夢她真的會來嗎?
我覺得這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
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
且不管其中的真相究竟如何,單單是能見到久違的愛人,也足夠值得我歡欣鼓舞了。
此時此刻,我敢相信,我的心情是最忐忑最緊張的時候。既有一份憧憬,又有幾分不可思議的驚喜。
我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單間的屋門。我幾乎是聚精會神地瞧著那裏,一陣腳步聲,便可將我的心思打亂。
心愛的人,她會出現嗎?
我在心裏一次一次地問自己。
五分鍾後,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我竟然驚喜地站了起來。
然而仔細地一聆聽,不由得失望地低下了頭。
一個穿著女士皮鞋的女服務生敲門而入,送來了餐巾紙。
服務生衝我說了句什麼,我也沒聽清楚,隻是一味地在期盼著,等待著,等待著由夢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我相信,那一刹那,將是我趙龍最為激動的時刻,全天下再美好的事情也不過如此-----久違的愛人,你能聽得懂我的呼喚嗎?你能感覺得到,我這份深深的牽掛麼?自從你在望京離開我之後,你可知我心裏的牽掛,早已化成一種濃厚的相思,無法褪去。我多麼希望你能永遠平安,永遠幸福,永遠擺脫疾病和危險的困擾。但是種種跡象---種種可疑的跡象,卻無時無刻不在敲打著我原本堅強的心靈。我希望這一切僅僅都是一場美麗的誤會,盡管我對由局長的話持懷疑態度,但是我又非常願意相信,那一切會是真的!
忐忑的心情,像一杯濃濃的劣酒,喝下去,那般辛辣。回味起來,又是那般淒苦。
由夢的影像在我腦海裏不斷地徘徊著,回憶著往昔的一朝一幕,我竟然覺得有一絲酸楚,油然而生。
確切地說,又過了十分鍾,當一個熟悉的腳步聲,緩緩逼近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像是被顛覆了一樣。我能聽的出那熟悉的旋律。親愛的人,她踩著熟悉的腳步聲,像一個天使,姍姍而來。
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用心聆聽這種久違的腳步聲,在記憶中搜索著那種雖然平凡但卻異常清晰的旋律,我能聽懂其中那彷徨的樂章。
是由夢!那腳步聲盡管帶著一絲憂鬱,帶著一種特殊的氣息,但是我聽出來了,是由夢!
我迎到了門口,正好那腳步在門口戛然而止。
也就是說,這一刻,我已經距離外麵的‘由夢’,隻有一門之隔。
確切地說,我感覺到了由夢的到來!
那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在此時顯現的那般珍貴,那般清晰。
當由夢開始敲門的時候,我沒有馬上打開,而是用手撫了一下自己過於激動的臉頰,輕輕地開門。
那張熟悉、漂亮的臉,映入眼簾。
真的是由夢!真的是她,是我的愛人,久違的愛人!
由夢穿了一件還算時尚的紅色外套,身上仍然是飄蕩著熟悉的香奈爾5號香水的味道,當她撲麵而來的時候,我怔了一下,忍不住地走了過去。
我沒有驚訝,也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地拎住了她的手。
但是我麵前的由夢,卻為為何那般沉默?她麵無表情地望著我,一雙清盈透澈的眼睛,似是藏滿了無盡的心事和秘密,她的目光隻是聚精會神地瞟了我兩秒鍾,隨即移開,轉而兀自地進了單間。
我隨她而進,我發現她的手有些涼,而且有些微微地顫動著。
由夢若無其事般地走到了單間的中央,停下,回頭瞧了一眼。我會意地將門帶緊,然後轉過身來,深深地注視著她。
由夢的嘴角處綻放出一絲輕盈的笑,幾乎是在刹那之間,她快步衝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