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多的時候,周誌明都已經準備下班了,省委那邊打來的一個電話,卻是打亂了周誌明的下班節奏,石嚴軍說是有事找周誌明過去,周誌明過去一趟後,蔣天友就發現周誌明從石嚴軍的辦公室出來,臉色就已經很難看,徑直回了省政府,也沒說要回去,一直呆到了現在,晚飯還是蔣天友從食堂給周誌明打了一份上來的。
“天友,你回去休息吧,不早了。”周誌明背著雙手,對蔣天友說道。
“領導,那我晚上也不回去了,反正在單位裏睡也一樣。”蔣天友笑道,他的辦公室雖然沒有像周誌明這樣有一個專門的小隔間可以用來休息,但作為省府大秘,蔣天友也有自己專門休息的臨時宿舍。
“不用了,你回去吧,明早也沒什麼要緊事,不用趕早過來。”周誌明淡然道。
蔣天友聞言,點了點頭,看出領導心情不好,也沒再說什麼。
看了周誌明的背影一會,蔣天友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默默的退了出去,複又把門關上。
辦公室裏,隻剩下周誌明一人,看著窗外昏沉的夜色,周誌明的臉色愈發陰沉,紀委要動林剛,石嚴軍傍晚請他過去,和他通氣了,但周誌明心裏依然憤怒難平,石嚴軍固然是和他通氣了,但他沒想到紀委那邊竟然已經調查了林剛那麼久了,而在這期間,他這個省府一把手都被瞞在鼓裏,這讓周誌明十分憤怒。
但憤怒又能怎麼樣?周誌明知道自己這次毫無辦法,就算是他對趙文舟有再大的怒氣,但趙文舟確實是沒必要和他直接彙報林剛的事,而之前,石嚴軍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事,趙文舟是得到石嚴軍首肯後才啟動對林剛的調查的。
現在,麵對趙文舟拿出來的一係列證據,周誌明想要替林剛把事情壓下都做不到。
無奈的歎了口氣,周誌明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他想力保林剛,卻又不想為了對方冒太大的風險,現在也隻能沉默以對,隻是林剛一旦被拿下,對周誌明而言,是巨大的損失,一下子打亂了他在省裏的布局。
“哎。”
似有似無的歎息,在這昏沉的夜裏飄蕩著。
市郊。
林剛罵罵咧咧的掛掉了電話,譚澤宇竟然這個時候讓他回廳裏一趟,說是有要緊事,但偏偏又不說什麼事,讓林剛都忍不住想破口大罵,這都快十一點了,打來電話說有要事,又不說啥事,丫的,玩人呢是不。
“廳長,您現在要回去?”張明俊見林剛從房間裏出來,不知道林剛接到譚澤宇電話的他,還以為林剛要回家,問道。
“譚廳讓我回廳裏一趟。”林剛咂了下嘴,“都快三更半夜了,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呢。”
“譚廳這個點還在單位?”張明俊驚訝了一下。
“誰知道晚上他發什麼神經呢。”林剛無奈的笑笑,譚澤宇對他這次拘捕曾靜的事給予了一定的支持,林剛也不能不給對方麵子,隻能回去一趟。
看了審訊室的房間一眼,林剛走過去敲了敲門,很快,魏嚴華從裏頭打開門,看到是林剛,點頭哈腰的問好,“林廳。”
林剛沒進門,站在門口注視著曾靜,幾盞亮得刺眼的大燈泡正對著曾靜照著,可以看出來,曾靜的精神有些萎靡,林剛挑了挑眉頭,“曾靜,你還不肯招嗎。”
“招什麼?說你兒子林茂是死有餘辜嗎?”曾靜譏諷道。
“你……”林剛大怒,狠狠的瞪了曾靜一眼,林剛惱火的哼了一聲,對一旁的魏嚴華道,“嚴華,給我多上點手段,我希望等我待會回來能聽到好消息。”
“哦?林廳您要去哪?”魏嚴華神色一動。
“我回廳裏一趟,你好好加把勁。”林剛再次拍了拍魏嚴華的肩膀,“這次的案子辦完,省黨校那邊有個幹部培訓班,我幫你要個名額,讓你去進修一下,等學習完,你也該提拔了。”
“全賴林廳你栽培。”魏嚴華討好的笑道。
“嗯,好好幹。”林剛點了點頭,說著話,目光陰沉的看了看曾靜,這才轉身離去。
從基地裏出來,林剛坐上車,因為司機早就回去,這時候隻能是秘書張明俊客串司機,林剛抬手看著時間,11點了,譚澤宇這老家夥不知道這時候找他回去幹嗎。
“廳長,譚廳在電話裏沒說什麼要緊事事嗎?”張明俊一邊注視著前方,一邊問道。
“沒說,隻說有要緊事。”林剛搖了搖頭。
張明俊聞言,‘哦’了一聲,想問什麼,卻又無話可問,這個點,廳裏能有什麼事?張明俊心裏隱約有些不舒服的感覺,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車廂裏沉寂著,張明俊隻能專心開車,深夜十一點,郊區的馬路上,連車子都鮮少能看到,偶爾有一輛飛馳而過。
基地裏,魏嚴華靜靜的站在走廊上,目視著林剛的車子離開,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久久佇立,魏嚴華拿出手機來看了一下,晚間收到的那條短信已經被他刪掉了,因為他怕會被林剛看到,盡管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魏嚴華看完短信卻是片刻都不敢將短信留下。
這會看著林剛的車子遠去,魏嚴華拿著手機遲疑著,他想給發短信的人打電話,但又有些猶豫。
給他發短信的人是廳裏的一個同事,魏嚴華平常和對方多少有些走動,此時此刻,看著林剛坐車離開,魏嚴華眉頭緊擰,很想打一個電話過去問問對方。
猶豫了不知道多久,魏嚴華終是將手機收了回去,再次走回審訊室。
“曾靜,如果,我是說如果,林廳真的出事了,還希望你能幫我在鄭局麵前說幾句好話,你這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畢竟林廳的命令我也不能不照辦,但咱倆之間並沒什麼仇怨,我也沒過分為難你,相信你剛才也都看到了,我都盡量幫你打掩護了,並沒真的為難你。”魏嚴華把門反鎖後,走到曾靜跟前說道。
“林剛會出事?”曾靜神色一怔。
“會不會出事誰也不知道,我隻是先跟你這麼一說。”魏嚴華撇了撇嘴。
曾靜聞言,沉默了起來,魏嚴華晚上的舉動她都看在眼裏,她猜測著是有誰跟魏嚴華打招呼了,這才會讓魏嚴華暗中對她放水,但沒想到魏嚴華說出來會是這麼一個信息。
林剛真的會出事嗎?曾靜不敢想,她怕自己想得越多,最後隻會變成幻想。
林剛會想到自己有可能出事嗎?他想不到,也絕不會往這方麵想,連周誌明都沒有得到半點風聲,更別說林剛本人。
省廳,林剛到了之後,直接往辦公大樓裏走去,整棟辦公大樓,除了值班的科室亮著燈,夜晚的省廳大樓,也顯得有些安靜。
林剛走在空曠的大廳裏,腳下的皮鞋將大理石地板踩得咯咯響,看著和平常無異的大樓,林剛眼裏有些異色,譚澤宇說有要緊事讓他立刻過來,但這會看廳裏的樣子,似乎並沒發生什麼事,也跟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譚廳不是說要緊事嗎,看著也不像是有大事發生啊,怎麼這麼晚了還把您叫過來,有啥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又或者等明天說。”張明俊跟在林剛身後,瞅了瞅四周,嘀咕道。
“誰知道呢。”林剛皺了皺眉頭,沒來由的有些煩躁。
上了樓,林剛一過來走廊,就看到譚澤宇的辦公室門大開著,在門口輕敲了下門,林剛往裏頭看了一眼,隻見譚澤宇半仰著靠在那張寬大的沙發辦公椅上,眼睛閉著,一隻手輕輕揉著眼皮。
“到了,進來吧。”譚澤宇睜開眼,開口道。
“譚廳,這麼晚了,您累了怎麼不回去休息。”林剛走進來,笑道。
“我剛從家裏過來的。”譚澤宇凝視了林剛一會,突然笑笑,“林剛,坐吧。”
林剛點頭坐下,他沒有看到譚澤宇剛才睜開眼的刹那,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絲複雜,此刻的他,還一臉疑惑的問道,“譚廳,您都回去了怎麼又過來了,到底是有什麼要緊事?”
“是有點要緊事,和你有關,這不,隻能大晚上的把你叫過來了。”譚澤宇微微一笑,不等林剛發問,譚澤宇就岔開話題,“林剛,你來省廳工作多久了?”
“好幾個年頭了吧,我算算,至少有七年了。”林剛笑道。
“是啊,七年了。”譚澤宇歎息了一聲,“我還有不到半年就退休了,按說我這個位置應該是由你來坐的,誌明同誌也一直都是把你當成接替我的最好人選,這兩三年,廳裏的日常工作也都是由你主持,我都很少操心了。”
“譚廳,怎麼無端端說起這些了。”林剛不自然的笑笑,他不知道譚澤宇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這兩三年,他主持廳裏的日常工作,再加上譚澤宇基本上放手讓他管,他實際上掌控了省廳的一切大權,說難聽點,他想把譚澤宇這把廳長架空都有可能,此刻譚澤宇說這些,讓林剛突然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