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陳興才決定了不露麵,而他要看江汽的賬,正是說明了他不想對此事就此不聞不問。
下午回到辦公室,於致遠沒過多久就弄來了陳興想要看的資料,不過下午安排了縣區政府一把手彙報工作,陳興沒來得及看資料,一直到了傍晚,忙完了正事的陳興,才真正騰出了時間。
走到窗前伸展了一下懶腰,陳興神色頗有些疲憊,隻要是正常的上班時間,基本上就沒有空閑的時候,不是會議就是外出視察,即便是呆在辦公室,大都數時間也是安排一場接一場的會麵,市政府直屬各機關部門,市裏下轄各區(縣)的政府負責人,市裏重點龍頭企業等等,陳興需要聽取的工作彙報太多,很多會麵安排也都是無間隙的安排。
聽了一下午彙報,即便是陳興精力充沛,這會也不免有些疲勞,站在窗前吹著傍晚的涼風,陳興也才感覺精神了不少。
時值夏季,白天天氣有些炎熱,也就是到了傍晚,晚風徐徐吹來時,才能讓人感覺涼快一點。
稍微活動了一下胳膊,陳興很快又坐回椅子,桌上一旁放著的是江汽的資料,陳興認真看了起來。
關於江汽的介紹,比如成立背景什麼的,陳興大致瀏覽了一下,包括江汽的發展曆程,陳興也一目十行的看過去,重點是江汽的財務報告,陳興上任初期在了解市屬所有國企時,對江汽就大致了解了一點,隻不過那時候他並不重視,再加上江汽是虧損企業,陳興更不可能過多關注,除了主要注意力在文化產業發展戰略上,陳興要說對市屬國企有關注的話,更多也是關注像江建集團、路橋建設集團這些能給市裏一年創造幾十億利稅的國企。
此刻看著江汽過去一年的財務報表,陳興不知道這份財務報表有沒有作假,全部看完,陳興愣是沒發現有任何問題,每一筆開支,陳興也挑不出毛病來。
陳興知道自己不是財務審計專業,真要是有問題,他不一定就能看出來,更何況人家既然敢將這份財務報告交上來,那肯定也是不怕他去細究。
“市長,快六點了,要不要先讓食堂給您送一份晚餐過來?”陳興沉思時,於致遠推開門走了進來。
“快六點了?”陳興眼裏閃過一絲詫異,抬手看了下時間。
“市長您工作太投入,都忘了時間了。”於致遠笑道。
陳興笑著搖頭,不是他忘了時間,而是時間過得太快,下午聽完幾場工作彙報,已經是五點左右了,隻不過是夏天日頭比較長,五點多的時候,天色還很亮,陳興不知道這麼快就要六點了。
“市長,要不我先讓食堂給您做一份您愛吃的牛肉麵吧。”於致遠見陳興沒回答,主動說道。
“先不用。”陳興擺了擺手,“小於,對江汽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市長,我之前在組織部工作,對江汽的情況其實也了解得不多,大部分也都是聽說的,像江汽今天這種工人鬧事的事件,以前也發生過好幾次了,這些都是盡人而知的事,那一次耿市長差點出不來,當時也被傳得沸沸揚揚的。
陳興聞言,知道於致遠要表達的意思是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他也不比別人多了解多少。
“小於,你去看看孔副市長回去了沒有,要是沒有,讓他來我這裏一趟。”陳興再次看看時間,說道。
“好,我馬上去。”於致遠點了點頭,旋即走了出去。
孔正良還沒走,確切的說他是剛回市政府,下午孔正良到召良縣去視察扶貧工作,到了傍晚才回來,這會也才在辦公室坐下沒多久。
才剛喝完水休息了片刻,就聽到秘書進來說陳興請他過去一趟,孔正良不知道陳興有什麼事,不過還是趕緊過來。
“正良,都這個點了還把你請過來,不會耽誤你下班吧。”孔正良一進門,陳興就笑著起身相迎,隨著工作相處越來越熟悉,陳興對政府裏的幾個副職,大都也都以名字進行稱呼,這樣也顯得親切。
“陳市長說的哪裏話,咱們當領導的總不能下班後就第一個趕回家不是。”孔正良笑道。
雙方坐下,這會時間已經不早,陳興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道,“正良,請你過來,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江汽的情況。”
陳興請孔正良過來,並不是亂點人,在市政府的分工協作安排中,國企這一塊是歸孔正良負責的,所以在幾個副市長當中,也隻有孔正良最了解這些市屬國企的情況,這也是陳興請孔正良而不是請其他人過來的緣故。
“陳市長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孔正良聽到陳興突然問起江汽,疑惑道。
“倒不是聽人說了什麼,而是中午江汽又發生了情況,工人們都差點衝到市政府來了。”陳興道。
孔正良一聽,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哪怕是他不了解中午的事,這會也一下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陳市長,江汽這個問題算是市裏的大難題了。”孔正良苦笑。
“既然是大難題,為什麼不大刀闊斧的解決?像這樣的國企,該破產清算就破產清算,難道市裏頭還會有阻力嗎?每年給江汽幾億的補貼,市裏就樂得看到這些錢投入一個無底洞?依我看,給江汽的這些補貼,怕是都打水漂了。”陳興毫不客氣的道。
“陳市長,這裏頭的一些原因頗為複雜,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江汽是在什麼時候成立的,又是在誰的手上發展起來的。”孔正良問道。
“江汽成立的時間我倒是清楚,80年代成立的,到現在也有三十年的曆史了,至於在誰的手上發展起來,這點我倒是沒注意。”
“江汽在九十年代也有過一段輝煌時期,有那麼幾年時間,江汽生產的微型麵包車曾經在市場上大受歡迎,那段時間算是江汽最受矚目的時候,省、市各個層麵的領導,基本上也都到江汽考察過,對江汽取得的成績稱讚有加,也是那個時候奠定了江汽在市屬國企當中的龍頭地位,所以哪怕現在江汽沒落了,在市屬國企中,江汽依然有著特殊的地位。”孔正良說道。
陳興靜靜的聽著孔正良說著,對孔正良這話,陳興倒是沒有否認,江城是市屬國企有不少,但正廳級規格也就那麼兩三家,江汽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此刻,陳興並沒有插話,他知道孔正良還有下文。
“九十年代,咱們現在省上那位。”孔正良說到這裏,朝天上指了指,道,“當時正是他在江城擔任副市長的時候,江汽的改革,就是他牽頭負責的,後來江汽的騰飛,這一筆政績也就落在了他頭上。”
孔正良沒說具體名字,陳興卻是第一時間就知道對方說的是誰,作為江城的市長,如果說他對省裏幾個主要領導的履曆不清楚的話,那隻能說是他的失職,周誌明,現今省政府的一把手,孔正良說的時間段,正是對方在江城擔任副市長的時間。
涉及到周誌明,陳興心裏也不由一凜,周誌明,從某種程度來說,和他是處於對立麵的,因為他曾經的老領導周明方和周誌明是死敵,所以即便是他和周誌明沒有直接關係,周誌明也不可能待見他,而且陳興深知,張一萍就是屬於周誌明這個陣營的。
江汽的輝煌曆史竟然可以追溯到周誌明身上,此刻孔正良刻意提及,陳興心裏更加猜測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關於江汽那一番話,陳興心裏凜然,這要是傳到周誌明耳裏,估計原本就不會待見他的周誌明恐怕會對他更有意見。
孔正良不知道陳興和周誌明之間的複雜‘淵源’,繼續道,“江汽在周省長手上發展起來,周省長又是一步步從江城成長起來的幹部,從副市長到常務副市長、市長……最後到省裏,職務越來越高,所以江汽的問題,有一部分其實也關係到了周省長的臉麵問題。”
孔正良沒有把話說得恨透,但陳興卻是聽出了另一部分話外之音,周誌明調任省裏之前,江汽就已經年年虧損,在這種情況下,時任江城主要領導的周誌明沒有選擇大刀闊斧的解決江汽的問題,那麼,現在周誌明已經高居省政府一號的位置,誰又敢輕易將江汽給進行破產清算了?
“既然破產清算不行,那破產重組呢,沒有資本願意參與嗎?”陳興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想要盤活一個汽車廠,所需要的資本何其之巨,別說是普通的企業,就算是資金雄厚的企業都不一定有這個實力,而最主要的是江汽本身已經沒什麼優質資產,要技術沒什麼技術,要牌子沒牌子,除了找其他汽車企業參與重組,根本沒別的路子。”孔正良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早期倒是有幾家汽車企業對兼並江汽有些興趣,但後來在具體談判的過程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還是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