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來到了雲田,也帶來了寧德岩的最新批示,在招待所,陳興召開了眾人離開前的最後一次會議,隨著陳興公布寧德岩的指示,會議室裏,一片歡聲雀躍。
臨走前,眾人這段時間辛苦調查的結果終於有了收獲。
接下來的時間,事情也變得很簡單,落實了童白岩的行蹤後,陳興便帶著人直奔市委,而另外一隊人,前往了童白岩的家裏。
“之前憋屈了那麼久,今天總算是能夠報仇雪恨了。”車上,和陳興坐在同一輛車裏的江海軍有些痛快的說道。
“海軍,你這麼說可不對,咱們是依法履行自己的職責,怎麼能夠叫報仇雪恨。”陳興笑道。
“對對,還是組長您說得好,瞧我這覺悟,有待提高。”江海軍嘿嘿笑道。
看了江海軍一眼,知道江海軍有意奉承,陳興無奈的搖頭笑笑。
就在一行人前往市委時,童白岩也接到了消息,聽到秘書說巡視組一行人又出來了,童白岩有些發楞。
“知道他們是上哪去嗎?”童白岩看了貝興元一眼,皺眉道。
“現在還不清楚,市區的路四通八達的,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不過就他們目前走的方向,也有可能是到咱們市委。”
“什麼?”童白岩嚇了一跳。
“書記,這隻是猜測。”貝興元苦笑。
房間裏沉默著,童白岩沒說話,貝興元同樣不知道說啥,氣氛略有些壓抑,最後,貝興元有些撓頭道,“書記,應該是咱們想多了,今天巡視組都要走了,想必也不會有啥事。”
“嗯,你說得對,咱們該幹啥幹啥,不用管他們。”童白岩揮了揮手,很快就振作起精神。
就在這時,貝興元的手機響了起來。
貝興元拿出手機看了下號碼,當著童白岩的麵接了起來。
“貝秘書,巡視組的人去市委了。”
“沒弄錯?”貝興元有些失聲。
“沒錯,他們的車已經到了市委大門口。”
“……”
貝興元拿著手機發楞,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興元,誰的電話。”童白岩看到貝興元的臉色,心裏頭愈發有不好的預感。
“書記,巡視組的人到大門口了。”貝興元麵色發白。
‘砰’的一聲,椅子倒地的聲音猶如在這安靜的辦公室裏響起一聲驚雷,童白岩因為動作過快,起身的時候連帶著將椅子也給推倒。
蹭蹭的走到窗前,從窗戶往下看著,看到巡視組的一行人進來時,童白岩雙拳下意識的握起,手上青筋暴起,身體更是微不可覺的哆嗦著。
“書記,要不您趕緊走吧。”貝興元跟著往樓下看著,內心抑製不住的恐懼。
“走,走哪裏去?這時候走還能來得及嗎?”童白岩慘然一笑,喃喃自語著,“再說巡視組是過來的目的都還沒弄清楚,咱們自己驚慌失措的幹嘛?我們這時候更應該打起精神才對,對,要打起精神,我是誰?我是雲田的市委書記,是堂堂的正廳級幹部,我怕誰?”
童白岩自顧自的說著,神色很快就振奮起來,整理著衣服,目光灼灼的盯著辦公室門口,似乎在等著巡視組的人進來。
“書記,您沒事吧?”貝興元愣愣的看了領導一眼,心裏冒出了一個念頭,領導該不是快瘋了吧?
門外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咚咚的響聲恍若一記記重錘敲打在了貝興元的心髒上,邁著猶有千斤重的腳步想去開門,門卻已經開了進來。
“喲,今天刮的是什麼風,怎麼把陳組長吹來了。”童白岩滿臉笑容的看著陳興,快步迎了上去。
“童白岩,別廢話了,走吧。”江海軍看著眼前的童白岩,一臉冷笑,也真虧對方這會還能這麼鎮靜。
“走,走哪裏去?這裏是雲田,我是雲田的負責人,是雲田的主要領導,是雲田的一把手,每天有著一大堆事要處理,你讓我走哪裏去。”童白岩臉色變幻著,依然故作鎮定。
“童白岩,你自個看看吧。”江海軍冷冷的看著童白岩,出示了寧德岩親筆簽名的立案文件。
“這文件是假的,假的。”童白岩盯著文件看了一會,突然歇斯底裏的大喊了起來,“你們這些人也是假的,哪裏來的王八蛋,竟敢冒充中央紀委的人,興元,趕緊給我打電話叫市局的人過來,將這些無法無天的王八蛋給我抓起來。”
童白岩的反應讓貝興元目瞪口呆,眼前這些人的身份真偽,貝興元自是再清楚不過,童白岩同樣知根知底,但此刻,童白岩卻是做出如此反應。
不隻是貝興元發楞,陳興等人同樣是不可思議的望著童白岩,麵對紀檢人員,這或許是他們看到的反應最瘋狂的一個。
“興元,你還愣著幹什麼,打電話讓市局的人過來,將這些都銬起來,通通帶走。”童白岩赤紅著雙眼。
貝興元站著不動,呆呆的看著童白岩,他又怎敢真的去打電話讓市局的人過來,看著平日裏愛好琴棋書畫,表現得溫文爾雅的領導突然變成這樣,貝興元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瘋了,領導真的瘋了。
陳興靜靜的看著眼前一幕,一個高高在上的地級市一把手,一個能決定一座城市命運的領導幹部,此時變成了這般模樣,陳興心裏興不起半分嘲笑的心思,相反,是無盡的悲哀,內心深處,更是敲響了警鍾。
陳興自己也曾主政地方,先後擔任過縣、市一把手,陳興比誰都清楚這個位置上擁有多麼大的權力,正所謂破家縣令,滅門府尹,缺少完善的約束和監管體製,不僅讓一把手擁有巨大的權力,更容易誕生腐敗的溫床。
眼前的一幕讓人深思,更讓人警醒,作為一名領導幹部,哪怕是現行的體製下缺少完善的監管製度,但一名官員,如何在各色各樣的誘惑前去提高自我修養?
陳興知道,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一名官員的官德、道德、品德,並不是嘴上說說就能養成的,從童白岩身上,陳興想到了自己,沒來由的有些身體發冷,童白岩固然是墮落腐化到觸犯了法律的底線,但他也不見得就是高貴聖人,犯錯,誰都會,如何才能守住自己的底線?
冬天的京城,迎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白雪皚皚的京城,好像披上了一層白紗的美人,讓人迷醉。
站在32層高的辦公室裏,故宮的美景盡收眼底。
而今天的故宮,白雪覆蓋,莊嚴,神聖,又多了一絲不可觸犯的威嚴。
陳興靜靜的站在窗前,欣賞著大雪過後的京城美景,不知不覺,又是一個元旦新年即將到來,而他,又將年長一歲。
時間如白駒過隙,總在人不經意間就悄然流逝,北青之行恍若昨日,陳興對童白岩的下場又是憐憫又是可悲,但這幾個月來,接觸的案子越來越多,陳興對此都快麻木。
指望一個官員加強自身官德的修養是不現實的,完善的製度才是從根本上遏製住貪腐根源的保證,不過這並非一朝一夕之功,製度的建設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繁蕪工作,而對於眼下所處層次的陳興來說,這些也都還輪不到他操心。
離開雲田前,陳興和老同學鄭靜告別了一番,雙方約了有機會再聚,也沒聊太久,當時急於處理童白岩案子的他,匆匆離開了雲田。
一晃就過去了幾個月,童白岩的案子早就進入了司法程序,而他最近也徹底閑了下來。
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陳興的思緒,進來的是江海軍,看到陳興站在窗前,江海軍笑道,“組長,在欣賞雪景呢。”
“可不是,京城的雪景可是漂亮得很。”
“那是因為組長您見得太少,像我,在京城呆久了,感覺每年也都一樣。”
“你這說得倒沒錯,就好比一個漂亮的女人,哪怕她再美,看多了總也會審美疲勞。”陳興笑道,他每次在京城呆的時間都不多,而有時候過年在京城,也經常沒趕上下雪的時候,對京城雪後的美景,陳興能看到的機會倒是不多。
“組長,您這比喻很形象。”江海軍笑笑,走到陳興身旁,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陳興,“組長,聽說您年後要走了?”
“你從哪得到的消息?”陳興看了江海軍一眼。
“自然是聽人說的。”江海軍笑著撓頭。
陳興聞言,想著這機關大院本就是小道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也不稀奇,對於自己年後離開的事,陳興心裏也大概有譜,笑道,“海軍,你這麼著急來問我,難道是巴不得我離開嗎。”
“組長,您這話可是天大的冤枉我了,您說我是那種人嘛,我就是怕組長您離開,這才著急的代表大家來問您。”江海軍笑道,“小覃聽說您可能要走了,兩眼都紅了。”
“是嘛,這小覃,不枉我平日裏對她照顧。”陳興莞爾,覃文嵐做事細心認真,但有時候又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深受大家喜愛,陳興對這個組裏的開心果也是照顧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