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家吃飯,不出去了。”陳興點了點頭,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
鄒芳見狀,登時搖了搖頭,在陳興手機還沒接起來前笑道,“我估計你晚上在家吃飯又要泡湯了。”
“應該不會,我剛回來,現在新工作也還沒定下來,沒什麼應酬。”陳興笑道,看了下號碼,張義打來的,忙接了起來。
“陳興,去拜訪劉國定了沒有?”電話那頭的張義問道。
“都已經去完回來了,還真讓你說中了,那位劉教授說話可是直得很。”陳興笑笑。
“說話直就容易得罪人,所以很多人都嫌他脾氣臭。”張義笑道,“晚上沒事吧,我家那老頭子請你過來吃飯。”
“二伯請我過去吃飯,我就算是有事也得推了不是。”陳興嘴上應道,心裏有些驚訝,張國中開口請他過去,這可也不多見。
“行,那就這樣說定了,晚上你自己過來,我就不再打電話了。”張義說完便掛斷電話。
“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鄒芳翻了翻白眼。
“寧寧他二伯請我過去吃飯,我也不好推脫。”陳興無奈笑道,“要是換成別人,我一準說不去。”
“既然是他二伯請你去,那是該去。”鄒芳點了點頭,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媽,要不晚上一起去吧,省得你自己一個人在家也不好煮飯。”陳興道。
“算了,人家沒請我,我可不敢過去。”鄒芳搖頭笑道。
“都是一家人,計較這個幹嘛,你直接跟我過去就是。”陳興不以為然。
“還是不去了,不是我見外,主要是我也不太想出門,自己一個人在家吃比較舒服,想吃什麼就煮什麼,而且自在。”鄒芳揮了揮手,“還是你自個去吧。”
見母親如此說,陳興也沒再堅持,這會已經四點多,在家陪著兒子玩鬧,五點多的時候,陳興才出門,難得現在空閑著,他也想多陪陪兒子。
張國中的住所也是一棟四合院,從外麵看很普通,但裏頭裝修布局卻十分考究,沒有那種給人感覺奢華的裝潢,而是處處顯得古色古香,有種古代和現代結合的味道。
“二伯,今晚怎麼想著請我過來吃飯了,我這小心肝都快高興得跳出來了,受寵若驚。”陳興在院子裏見到張國中,笑道。
“你這臭小子,幾天沒收拾,也皮癢了是嗎。”張國中笑罵,他一向是為老不尊,雖然六十幾歲了,但跟年輕人也嘻嘻哈哈的,心態一點也不像個老人,所以很多小輩也敢和他開玩笑。
“皮癢沒有,不過倒是挺想聽聽二叔的教誨。”陳興收起笑容,認真道,麵前這個二伯雖然不在體製內,但卻比誰都精,對體製內的事情看得也很透徹,陳興也是有心讓對方教導教導。
“教不教誨的就算了,我說得再多,也不如現實給你們上個生動一課。”張國中笑了起來,“這次陰溝裏翻船,是不是長了記性了?”
“是受到教訓了。”陳興苦笑,嘴上這樣說,他心裏其實還是有所不服,問題出在他的秘書和司機身上,他自身並沒有出問題不是。
張國中斜著眼看了看陳興,他這老人家吃的鹽比陳興吃的飯還多,哪裏會看不出陳興的心思,他也不點破,年輕人有點銳氣和棱角總是好的,他也不喜歡那種服服帖帖的人。
“坐吧。”張國中示意陳興坐下,都是一家人,也沒拐彎抹角,徑直道,“最近上麵又成立了幾個巡視小組,今天我一老朋友提議說讓你到巡視組去,你自個是什麼想法?”
“啊?”陳興吃了一驚,他這屁股還沒坐穩呢,張國中這話險些讓他一不小心坐到地上去,看著張國中,眼睛睜得老大,毫無準備的他,顯然是過於驚訝。
“二伯,怎麼突然想到讓我去巡視組,我之前從來沒在紀檢係統幹過啊。”陳興坐好,臉上依然難掩驚訝。
“沒在紀檢係統幹過不代表就不能去,照你這想法,很多領導都要下崗了,你瞧那些市長,有幾個是學經濟出身的?公安局長有幾個是警校出來的?司法局長有幾個是法律專業畢業的?”張國中笑道,“再說你去巡視組,也是個不錯的過渡。”
陳興聞言,略微沉默著,這是他事先怎麼都沒想到的一個安排,當然,此刻也還沒真正確定,但張國中征求他的意見,陳興知道自己其實並沒太大的決定權。
“嗯,這事我跟國華已經提了,他估計也在權衡之中。”張國中又道。
“二伯,你們要是都做了決定,我怕是沒選擇的餘地吧。”陳興聳了聳肩。
“這不是還沒定嘛,所以也才問問你的想法。”張國中笑答。
“反正我是服從安排,沒別的想法。”陳興嘿然一笑。
“好你個小子,在我這裏還耍滑頭。”張國中笑著指了指陳興,“沒別的想法就說明有想法,怎麼,是不是對自己的路都要被人安排感到不滿?”
“那倒沒有,在體製裏,誰不是身不由己?每個人的任命不也都要組織安排嘛,比起大都熟人,我已經算是十分幸運了。”陳興笑道。
同張國中有說有笑的聊著,一頓飯吃完已經是七點多,張義晚上並沒有過來,不知道是到哪瀟灑去了,陳興到九點才從張國中的住所出來,吃完又聊了許久,對張國中這個二伯,雖然嘴上會不時的開開玩笑,但陳興也是打心眼裏敬重對方,張國中為人豁達、灑脫,將名利和金錢看得很輕,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態度讓陳興十分佩服,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這種境界的,也難怪張國中擁有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卻是沒有選擇進入體製,而是一直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
京城的夜晚,繁華與喧囂,這個人口超負荷的特大城市,有著太多追尋夢想的人。
陳興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吹著夜晚的清風,頭腦也冷靜了幾分,想著同張國中的一番談話,陳興對人生也多了幾分感悟,人這一輩子,名也好,利也罷,又或者權和錢,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又有多少人執著於這些東西而不可自拔?
陳興知道自己還達不到那種無我無求的境界,現在的他,執著於名和權,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人這一輩要是沒點念想,活著的過程又有什麼意義?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陳興開始了相對清閑而又有點忙碌的日子。
說是清閑,那是因為陳興現在無官一身輕,沒有工作需要做,不用再像那樣,一天到晚的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的,說有點忙碌,則是陳興想利用這兩天的時間,去一一拜訪在京城的一些老朋友和老同事,以及老領導。
因為在部委工作過,再加上在地方工作時,每次進京辦事也沒少麻煩一些人,所以需要拜訪的人委實也有那麼幾個。
“別人一年比一年老,陳司長反倒是越來越年輕了,有什麼逆生長的秘訣可得告訴我。”在離部委不遠處的一家茶樓,陳興看到陳丹英時,心裏暗暗讚歎了一聲,陳丹英擔任高教司司長近兩年,反而少了些許之前那種若有若無的傲氣,多了幾分平和。
“陳興同誌還是一樣幽默。”陳丹英微笑著看了陳興一眼,對陳興的事,她也了解了一些,知道對方現在賦閑著,所以也沒稱呼什麼‘陳書記’,免得引起陳興的傷心事。
“陳司長這話就不對了,咱倆也共事了快一年,你有發現過我有幽默細胞嗎?”陳興笑道。
“確實是沒有,相反,給我感覺還挺刻板的。”陳丹英抿嘴一笑。
“這不就對了,我剛剛可不是幽默,而是實話實說,陳司長的確是越來越年輕了嘛。”
“都快四十歲的女人了,還談什麼年輕。”
陳丹英臉上滿是笑容,任何一個女人都喜歡被人誇年輕,她同樣也不例外,別看她嘴上如此說,心裏頭實則是高興不已,瞥了陳興一眼,看似隨意的問道,“你今天是專門請我出來喝茶不成。”
“要不然呢?我現在可是沒工作,找你出來還能是為公事不成。”陳興笑道,他隱隱聽聞陳丹英未來是幾名副部長之一的侯任人選,所以他也樂於積極維護好雙方的關係,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不就是越走越親,越疏越遠嘛。
同陳丹英有說有笑的聊著,兩人如今沒有任何競爭關係,也不會有利益衝突,自然也就不會對對方抱有戒備之心,比起以往一起共事的情景,現在這種氣氛反而更為輕鬆。
談起以前的往事,兩人都是唏噓不已,昔日的司長王榮岩現在是省長助理,陳丹英頂替了上來,而陳興也已經官居市委書記,雖然現在辭職了,但級別還在……三人不在一個部門,卻都各有發展,命運也各自不同。
“聽說林玉裴在南州倒是幹得有聲有色的,馬上就要提名副市長了?”陳丹英突然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離開南州都快一年了,對南州的情況都不是很了解了。”陳興搖頭笑道,頗有些驚異的看了陳丹英一眼,她可不信這是陳丹英無意間聽來的消息,隻能是對方一直在關注著林玉裴,才能知道得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