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麻煩任秘書你了。”陳興感謝道。
“陳書記見外了,又不是外人不是。”任致行笑道。
陳興聽到任致行的話,本想著再跟任致行寒暄幾句,和老丈人身旁這位機要秘書多親近一下畢竟沒壞處,剛要張口就見到衛思達站在門口,陳興不想讓衛思達多聽到什麼,隻好和任致行簡短話別。
“衛主任,沒回去休息?”陳興看了下時間,現在也還不到一點,他不知道衛思達又來找他有什麼事。
“在辦公室剛要眯一會,就接到麗山縣那邊的電話,聽說了一件事,我想著得趕緊過來跟書記您彙報一聲,所以就顧不得休息了。”衛思達走到陳興辦公桌前。
“我聽說光正同誌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麗山縣的官場一片嘩然。”衛思達神色肅然,嘴上如此說著,一雙看似端正的眼珠子正打轉著,觀察著陳興的神色。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陳興豁然站了起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朱光正擔任麗山縣縣委書記一職還是他力排眾議給提起來的,當時不管是市委副書記孫英還是常務副市長張立行一夥,都明裏暗裏的反對,設置障礙和阻力,以至當時有關這個人事任命的討論還擱淺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他強行通過,如今朱光正才上任幾個月就出事,而省紀委過來查案也沒知會他這個地方黨委一把手,陳興的心情能好得起來才怪。
“就中午吧,聽說是光正同誌正好在辦公室沒回去,所以直接在辦公室裏被帶走了,有人看到事情的經過,才知道是省紀委的人,事情也才這麼快傳了出來。”衛思達回答道。
“省紀委怎麼會突然過來帶人,朱光正難道有問題嗎?”陳興一臉陰鬱,今天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始料未及。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省紀委辦案應該是有根據的吧。”衛思達幹笑了一聲,他不用想也知道陳興現在心情很糟糕,自然也回答得小心翼翼,隻是眼底深處那一抹幸災樂禍卻是出賣了他內心深處的真正心情。
陳興沒說話,他當然知道省紀委辦案會有根據,否則也不會亂抓人,隻是他一時接受不了罷了,一直以來,朱光正給他的印象是穩重、幹練,為人也十分正派,否則他也不會力排眾議將朱光正提起來,現在才過去幾個月,朱光正就被查出問題,豈不是說明他用人不察?而且一開始提拔朱光正受到孫英和張立行等人反對的,是他強行通過,盡管當時孫英和張立行等人是故意跟他唱反調,給他製造障礙,但現在朱光正一出事,反過來就會成了他獨斷專行,罔顧眾人意見,不顧組織人事製度,以至於用人失察,提拔了帶病幹部。
陳興此刻的心情非常的糟糕,憤怒、惱火讓他都快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在原地來回踱步著,陳興既憤怒又無奈,省紀委的人到望山來帶人連他這個黨委一把手都不知會一聲,說難聽點,是一點也沒將他放在眼裏,陳興心裏有些怒氣,但對朱光正,又是恨其不爭,陳興清楚,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省紀委是不會帶人的,畢竟是朱光正是縣委書記,並不是普通的幹部,要是沒有證據鬧出烏龍,誰也承擔不起那個後果。
臉色難看的走來走去,陳興此時還沒將朱光正的事同黃明和黃江華、李勇一連串的事聯係起來,此時的他,腦子裏快被怒火占據。
看著陳興的樣子,衛思達靜靜的站在一旁,在陳興沒注意到的時候,衛思達嘴角微微翹起,那往上揚的弧度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動聲色打量著這間象征著望山市最高權柄的辦公室,或許這裏有可能易主了吧?
太陽漸漸的從西邊落下,臨近夏季,白天的時間越來越長,傍晚六點的時候,天色依然明亮,直至六點半,夜幕才慢慢的降臨。
陳興坐在辦公室裏發愣著,黃江華的電話仍是打不通,陳興也已經放棄再去嚐試撥通的想法,此時此刻,陳興更多的是在等待老丈人張國華的電話。
下午老丈人張國華在給他回了電話後,陳興將一連串非同尋常的事件和自己的猜測同老丈人說了一下,張國華同樣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讓陳興等他的回複,張國華同樣去了解情況了,隻不過現在他遠在國外,多少有些鞭長莫及,也隻能讓國內的人先了解情況。
辦公室的燈光沒有打開,略顯昏暗的辦公室裏,隻有電腦屏幕在微微發亮著,陳興目光偶爾從電腦屏幕上掃過,注意力已經不在上麵。
“書記,您怎麼不開燈?晚上不開燈對著電腦很是傷眼睛呢。”衛思達從陳興辦公室外路過,看到陳興還在裏頭,辦公室的燈卻是沒開起來,這會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衛思達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來幫陳興將辦公室的燈打開,目光往陳興臉上看了一眼,見陳興正凝視著他,衛思達心裏頭咯噔一下,心裏頭莫名的底氣不足,迅速的移開目光。
“書記,現在都六點多了,您還不下班?工作要做,身體可也是很重要,書記您可是肩負著咱們望山市四百多萬老百姓的殷切期望呢,您的身體比誰都重要,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現在都快過飯點了,書記您也該吃去吃飯了,三餐不定時,腸胃很容易出問題,要不我去幫您叫一份晚餐過來?”衛思達走到一旁,笑道。
“不用了,衛主任你先回去吧。”陳興擺了擺手。
“那也好,今天是我媳婦的生日,昨天就開始在嚷嚷著要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去吃晚飯,給她過生日,弄得我不回去不行,要不然晚上都還打算留下來加班,將手頭的事處理完了才回去。”衛思達說著,無奈的笑了笑,“這女人呀,就是麻煩事多。”
“女人嘛,喜歡過生日也正常。”陳興點頭應了一句。
“書記,那我就先回去了。”衛思達說完準備離開,臨走前有意無意的又道,“這黃秘書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天都快消失了一天,書記,您要是有啥事,直接吩咐我。”
“好。”陳興淡然點頭。
衛思達悄然瞥了陳興一眼,看到陳興一張臉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目光似乎經常定在他臉上,衛思達不敢再多呆,迅速離開了陳興的辦公室。
到了走廊上,衛思達回頭看了看,一臉狐疑,難道陳興還能懷疑他什麼不成?
尋思了一會,衛思達很快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個想多了,陳興沒理由懷疑他什麼,再說他也沒做什麼,陳興頂多也就是知道一些他可能和錢新來有些來往的傳聞,其餘的又能知道什麼?
今天陳興的反常,無非是因為黃江華還有李勇,以及那朱光正被省紀委帶走的事,陳興此刻的平靜多半也是刻意表現出來的,衛思達還記得中午跟陳興彙報朱光正被省紀委帶走一事時,陳興那憤怒失態的樣子,他心裏對此還有些不屑,暗道年輕就是年輕,經不起風浪,看陳興這次怎麼度過這一關。
衛思達走了一會,陳興在辦公室又呆了小片刻後,將電腦關掉,網上有關李勇撞人致死逃逸的帖子在被刪之後依然在傳播擴散著,幕後有人為操作的痕跡再明顯不過,陳興已經讓常勝軍吩咐省廳網監部門的人沒必要再刪帖,事情屬實的話,又如何堵住悠悠眾口?事實上,要不是常勝軍在從網監部門的人那裏知道帖子的事後,直接就讓人刪了帖子,陳興壓根不會那樣做。
不過常勝軍擅自做主也有好處,那就是帖子刪了之後,後麵又冒出來而且擴散極為迅速,這已經再明顯不過的證明了被人操控的痕跡。
收拾了桌子,因為還沒接到老丈人的電話,陳興也不想再多呆,不管發生什麼事,天總不會塌下來,陳興此時其實真的很平靜,遠沒有中午那樣惱怒和焦躁,每臨大事有靜氣,陳興不停的用這句話告誡自己,事情發生了,越是憤怒和急躁隻會亂了自己陣腳,隻有平靜下來,才能更加清晰的理清思緒,也才能更好的想出應變的辦法。
樓下,李勇倚著車旁站著,他一直在等著陳興下班,這會看到陳興走下樓,李勇忙站直了身子,搓著雙手,不安的站在原地,網上的事,他也已經知道了,平常幾乎不上網的他,在聽說之後,特意用手機上了網,看到帖子時,李勇險些就想將手機也砸了,氣得三屍神暴跳,他沒想到昨天發生在黃江華身上的事,竟然也會發生到他身上,端的是又驚又怒,隨之而來的恐慌,李勇不知道陳興是什麼反應,對他又是什麼態度,他隻知道下午公安局來市委找了他,說是陳興的吩咐,讓他配合詢問。
李勇做了筆錄,也堅決否認帖子說的大部分情況,他承認駕車撞到人是真的,但絕對沒有逃逸,也沒有什麼以權壓人、威脅死者家屬的事。
李勇相信陳興肯定也從公安局那裏知道了他的回答,但陳興是什麼看法?
李勇心裏很不安,此刻看著走過來的陳興,李勇像是在等待宣判一般,他現在不擔心網上的帖子,也不擔心公安局會抓他,就擔心陳興的態度,事實上,公安局要抓他早抓了,下午過來讓他做筆錄,完全可以直接將他帶走配合調查,但他現在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裏,那是因為他是陳興的司機,公安局又豈敢隨便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