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的話讓黃海川眉頭微皺,想及張然現在的處境,黃海川旋即又釋然,從之前權勢顯赫的家庭到現在一家人都淪為階下囚,張然的心態偏激一點也能理解。
“怎麼,無話可說了?”張然見黃海川沒說話,神色越發嘲諷。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不過我今天還真就隻是來看看你。”黃海川聳了聳肩。
“你有這麼好心?”
“難道在你眼裏,我很惡毒不成?”
黃海川這麼說,張然竟是啞口無言,平心而論,黃海川絕對跟惡毒兩字扯不上關係,大學期間和黃海川的四年戀愛,張然對黃海川的印象是有情有義,畢業之後,如果不是來自家庭的壓力,以及父母親對她潛移默化的影響,她真的會選擇黃海川,但父母親不停的給她灌輸門當戶對的觀念,張然最終還是一腳踢開了黃海川。
“不管怎麼說,我們家出事,你心裏總該是高興的,難道不是嗎?最起碼我媽一出事,你就能惦記一把手的位置了,我想你現在肯定是幸災樂禍的吧。”張然沉默了片刻,嘴上依舊是不饒人。
“我還犯得著惦記嗎?我現在就已經是江城的市委書記,犯得著惦記什麼?”黃海川第一次露出了嘲諷的神色。
“你已經是江城的市委書記了?”張然瞪大了眼睛。
“騙你有意義嗎?”
張然不吭聲了,臉上徹底露出了頹然的神色,往事一幕幕的浮上腦海,張然想著如果當初自己堅持和黃海川走到一起,那兩人現在會怎麼樣?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也永遠沒有‘如果’,此時此刻的張然,知道自己再後悔也沒用,她也永遠回不到過去。
無聲的沉默。
黃海川突然也不知道和張然說什麼了,兩個人,早已不是當初那青春年少的花季少年,也不再是那懷揣著夢想憧憬著未來的少男少女,此情此景,他又能和張然說什麼?
沉默了許久,黃海川終歸是站了起來,“張然,我先走了。”
“要走了?”張然恍然驚醒。
“嗯,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黃海川點了點頭。
“就沒什麼再對我說的?”
“要說什麼,你是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還輪得到我對你說教?真有什麼要說的,那我希望你在裏麵好好改造,將來重新做人。”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張然喃喃自語著,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黃海川沒有再多呆,毅然轉身離開。
他今天來看望張然做什麼?他其實也不知道,或許他隻是想純粹的來看看,或許,他隻是想給曾經青春年少的那一段感情劃上一個句號。
時光荏苒,一晃十年的時間匆匆而過,黃海川從江城的市委書記,成長成了一方封疆大吏,在他主政江城的八年,力推改革,從嚴治黨,政治清明,由黃海川一手拍板推出的問政節目,成了江城電視台的明星節目,也被老百姓稱為最受歡迎的節目,收視率居高不下,老百姓愛看,也熱衷於參與,但政府職能部門的負責人卻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因為市裏動了真格,不再是搞形式主義,搞花拳繡腿,而是真正將問責的利劍落到了實處,但凡是在電視問政節目上被老百姓提出問題,提出批評,在連續三次都沒有得到徹底整改後,市裏將啟動問責機製,同時,該名官員將被組織部列入五年內不得升遷考察的幹部名單。
可以說,黃海川力主推出的電視問政節目因為動了真格,取得了巨大的反響,政府各職能部門的辦事效率大大提高,真真正正履行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和理念,市裏的政治風氣一片清明,也讓老百姓對政府的辦事效率交口稱讚。
八年的時間,黃海川在江城取得了非凡的成績,政治清明,經濟飛速發展,特別是在文化產業方麵的成就,令人矚目,江城按照黃海川的設想,一步步的發展成為東南沿海的文化產業中心,在國際上甚至有一定的知名度。
而黃海川力推的電視問政節目,因為效果顯著,在老百姓中間口碑爆棚,口口相傳,也讓省裏極為重視,省裏主要領導做出了批示,在全省推廣。
在黃海川主政江城的第八年,因為在江城做出了耀眼的成績,黃海川被任命為省委副書記,並提名為江海省省長,半年後,黃海川轉正,頭上的代字去掉,這一年,黃海川42歲。
江城府河口監獄。
一個麵色蒼白的中年婦女拖著簡單的行李從監獄裏走了出來,抬頭看著頭頂的藍天,女子怔怔出神,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監獄門口,幾輛小轎車停在的空地上,看著幾個跟自己同一天出獄的獄友和家人激動的擁抱,落下了喜悅的淚水,歡歡喜喜的上了車,女子臉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別人出獄時都有家人來接,而她呢,連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於她的父母親也還在監獄裏呆著。
抹了把眼淚,女子告訴自己要堅強,十年的鐵窗生涯,女子早就學會了堅強,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靠得住,隻能靠自己,世界不相信眼淚,唯有自己堅強。
遠處,一輛掛著省政府牌照的奧迪A6轎車遠遠駛了過來,車子在監獄門口停下,從車上下來的於致遠環視了周圍一眼,看到準備離開的中年女子時,於致遠神色一振,趕忙小跑了過來,“張小姐,請留步。”
於致遠快步走到張然麵前,他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禮盒,禮貌而又客氣的對張然笑道,“張小姐,這是我們黃省長送您的禮物,希望您能有一個新的生活。”
“黃省長?”張然迷茫的看了於致遠一眼,她認得這是黃海川的秘書,但對方口中的‘黃省長’卻是讓他一時回不過神來。
“就是黃海川省長。”於致遠笑著道。
“他已經是省長了?”張然怔怔出神著。
“黃省長是在兩年前被任命為省長的。”於致遠點了點頭。
張然抿著嘴,無名的酸楚湧上心頭。
“張小姐,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就先告辭了。”於致遠笑著朝張然道。
目送著於致遠離去,張然目光落到了手上的禮盒,禮盒的包裝很精致,也有點重量,張然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麼,好奇的打開了盒子,隻見裏麵裝著一件精致的‘帆船’模型,帆船是用木頭雕刻的,上麵的一麵麵風帆栩栩如生,在帆船的側麵,刻了四個大字,‘重新起航’。
看著這漂亮的帆船模型,張然手捂著嘴巴,再也克製不住的情緒,痛哭了起來。
悔恨的眼淚流了下來,過去,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