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黃海川從辦公室離開後便來到了成容江的家,成容江早早就在小區門口等著,笑容滿麵的將黃海川迎進了家門,且不說黃海川作為市長的身份,他的家裏,還是第一次有市委常委班子的成員來做客,並不是說成容江在市裏地位太低,而是他之前總是保持中立的角色,不偏不倚,不管是哪一方拋過來的橄欖枝,成容江都委婉的拒絕,就算是有事,也不會拿到家裏來談,公事不是在辦公室解決要麼就是在酒店應酬,也就不會有人再來刻意拉攏他,不過這也注定了成容江在市裏不可能有太多的朋友。
成容江一向是將公事和私事分得極為清楚,否則他也不會在黃海川屢次問及是不是碰到什麼難事的情況下都閉口不言,這一次,他會主動靠向黃海川,顯然是黃海川的誠意打動了他,成容江和妻子就成思明一個獨子,兒子是他的心頭肉,黃海川在這件事上不聲不響的給予了他幫助,一下擊中了成容江內心的軟肋,讓成容江甘願轉變態度。
黃海川進門時,成容江的妻子莊彩霞也已經站在門口,看向黃海川的眼神也滿是感激,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和熱情,“黃市長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容江,這是嫂子吧。”黃海川對成容江的稱呼悄然發生著變化,在辦公室裏可以稱呼容江同誌,在家裏還是那樣稱呼的話,未免顯得生疏,況且成容江現在已經表明了態度,黃海川也理所當然的要進一步拉近兩人的關係,說著話,黃海川看到拖得發亮的地板,笑著喲了一聲,“這地板這麼幹淨,我可不好意思這麼踩進去,還是換下鞋子好。”
“黃市長,別,別,直接踩進去就行,我們自個都是直接踩進去的。”成容江見黃海川要脫鞋子,趕緊攔著。
“是啊,黃市長,這地板不幹淨,您直接進來就是,別客氣。”莊彩霞也是在一旁笑道。
“嫂子,你這是蒙我眼神不好使吧,我看這地板才剛拖過的,鋥亮鋥亮的,都快能當鏡子使了。”黃海川笑了起來。
黃海川的親切平和讓原本還有些拘謹的莊彩霞自然了不少,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同黃海川接觸,不知道黃海川這個市長到底好不好說話,猛的聞到一股焦糊味,莊彩霞驚呼一聲,轉身就往廚房跑,嘴裏還說著,“忘了鍋裏還在煮糖醋排骨,這下糊了。”
“這女人就是這樣,沒記性,也不知道鍋裏還有菜。”成容江看到妻子連走帶跑的往廚房裏跑,笑著搖頭。
將黃海川請進了屋子,成容江給黃海川泡著茶,笑道,“黃市長,本來想到酒店裏去的,後來想想還是自己家裏做比較有意思,要是飯菜不可口,黃市長等下隻能將就著吃了。”
“容江,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現在就喜歡在家裏吃自家做的家常菜,一聽到要到酒店應酬,我都怕了。”
“原本都訂了酒店了,容江快中午的時候又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改在家裏自己做,我說擔心自己廚藝不好,炒的菜不好吃,容江非要堅持,我隻好順著他的意思了,黃市長,等下要是飯菜不好吃,您千萬別笑話。”莊彩霞複又從廚房走了出來,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道。
“嫂子,我看你是謙虛了,越是這樣說的人,廚藝肯定有一手拿手的絕活,我呀,今晚看來是有口福了。”
“黃市長,不是我自己吹噓,我媳婦做的飯菜還是十分好吃的,要不然我可不敢把您請回家裏來。”成容江笑道,他是上午從黃海川辦公室出來後才決定將酒店的酒席退了,換成自己家裏做,這是他聽到黃海川的‘家宴’兩字後突然生出來的想法。
類似他們這個級別的幹部,誰不是三天兩頭就得應酬的?有時候甚至是天天都去,普通人可能會羨慕當幹部的成天進出高檔酒店吃飯,吃的還都是山珍海味,但他們自個卻是吃得快吐了,能在家裏吃幾個家常菜,吃點稀飯就點青菜也不知道是多麼快意的事,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成容江也覺得還不如將黃海川請回家裏更顯誠意。
“容江,哪有你這樣自誇的,等下飯菜不好吃,看你丟不丟人。”莊彩霞白了丈夫一眼,臉上卻是頗為自信。
“彩霞,我對你的廚藝有信心,這麼多年了,我就覺得你做的飯菜始終是最好吃的,要不然你看我天天中午再晚都要趕回來吃你做的午飯,這是何苦呢。”成容江笑道,忘了還沒給黃海川正式的介紹妻子,成容江忙站了起來,鄭重的給黃海川介紹道,“黃市長,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莊彩霞,她在民政局工作。”
“不管是啥名字,我叫嫂子總沒錯。”黃海川笑道。
黃海川的話讓成容江和莊彩霞聽著心裏很是舒服,原本就感激的心理再次多了幾分感慨,黃海川在私下裏真的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很隨和,讓人容易心生好感。
想起兒子的時,成容江皺了下眉頭,有些不悅的看著妻子,“思明呢,怎麼還沒把他叫出來,黃市長都來了,那臭小子還不知道出來感謝,這還像不像話了,連最起碼的禮貌都不懂了。”
“我剛才叫了他一次,他應都沒應。”莊彩霞小聲嘀咕了了一句,臉上也有幾分無奈,更多的是心疼,朝客廳旁的一個房間走去,輕敲著門,“思明,快出來,黃市長來了,你的事情都是他幫忙的,還不趕緊出來向黃市長道謝。”
“哎,黃市長,讓您見笑了。”成容江此時也是歎了一口氣,兒子的麻煩事是解決了,但感情事卻還是一團糟,這次要不是將兒子生拉硬拽的強接回家來,他和妻子兩人都不放心回來,生怕兒子再因為感情問題闖出點禍來,在京城那種地方,成容江覺得自己這個檢察長真的是比芝麻綠豆大的官還不如,不管兒子闖出啥禍,他都是有心無力,要是沒黃海川暗中幫忙,現在還不知道成啥樣子。
“年輕人就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有為感情瘋狂過的時候,我也是剛從那年輕的歲月中走過來,對你兒子,我是格外能理解。”黃海川搖頭笑了笑,他也有為張然瘋狂的時候,想想那時候的他,可不正和成容江的兒子相似嘛,不是借酒澆愁,就是茶不思飯不想的,要麼就幹脆心灰意冷的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所以黃海川此刻也沒去計較成容江的兒子不懂禮貌。
“那女孩子的確是挺不錯的,我和妻子倒是都挺滿意的,但人家父母不同意,我們要是無能為力,總不能強搶媳婦。”成容江苦笑了一下,給黃海川添著茶,成容江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說這種煩人的家事,笑道,“今晚就不說這些家長裏短的事了,黃市長,晚上咱們倆得好好喝一杯。”
成容江說著,房間的門也打開,其兒子成思明從裏麵走了出來,小夥子臉色很是憔悴,亂蓬蓬的頭發似乎剛剛才疏過,仍然有些淩亂,莊彩霞看到兒子出來,臉上也不知道有多開心,“思明,快,快去跟黃市長道謝。”
成思明微微點著頭,往沙發邊走過來,看到黃海川時,臉上生硬的擠出一絲笑容,“黃市長,謝謝。”
“你這口氣像是跟人家道謝的嗎。”成容江頗為生氣的嗬斥了一句,“瞧你現在成啥樣了,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區區一個感情的挫折就讓你成這樣了?是個爺們就該振作起來,好好奮鬥,做出一番成績去給那女方的父母看,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瞎了狗眼,當初把一個好女婿往門外推,你得讓他們後悔死,這樣才是個真男人,要是像現在這樣,我看你這一輩子也都沒出息了,人家女方父母看不上你也不奇怪,是我的話也看不起你這種比女人還不如的男人。”
“容江,少說兩句。”莊彩霞輕推了丈夫一下,臉上有幾絲怨怪,難得兒子走出房間來跟黃海川道謝了,這時候還說這種重話。
“你去廚房看緊你的菜,別等下把菜都做糊了,你想讓黃市長晚上餓著肚子回去不成。”成容江沒理會妻子的埋怨,而是要將妻子趕去廚房。
此刻,成思明低著頭,沉默著,隻有從那握緊的拳頭可以看出他此刻正死死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毫無疑問,父親的一番話,字字如針的紮進了成思明的心扉,讓本就痛苦的成思明情緒越發的激動,要不是現在有黃海川在場,成思明也許會歇斯底裏,這段時間,他憋得太辛苦,他將自己封閉起來,自暴自棄,連父母親跟他講話,他都未曾搭理,但這樣自我麻醉的封閉,沒有讓他的痛苦減少一分半分,而是愈發的頹廢和墮落。
黃海川看著眼前這一對父子,他能瞧出成容江的苦心,一番重話,無非是希望兒子能夠振作。
氣氛很是沉寂,黃海川沒有多說話,他從成思明身上看出了一些自己的影子,滄海桑田,同站在跟前的成思明一比,三十出頭的他也成了過來人,心裏亦是感概萬分,誰不曾年少癡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