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巷子,黃海川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剛才站的一棟舊樓下,一個人正站在四樓和五樓樓梯中間的轉角平台上,一雙眼神正深深的凝望著他,她就是蔣琬,留給家人一封書信,隻身要南下打拚,隻為圓自己的夢想,她也想成為女強人,而不是一輩子隻呆在農村的一個井底之蛙,她想過自己的人生,不想再當那個受氣的小媳婦。
蔣琬對曾經幫助過她的黃海川心存感激,他在她眼裏是如此的完美和高高在上,走之前也寫了一封信給黃海川,蔣琬曾多次幻想著自己能成功,能打拚成女強人,有一天能驕傲的抬起頭走到黃海川麵前,能有資格和黃海川目光平視,這些都是她的夢想,也是她打拚的動力,說是一縷執念也不為過,她知道黃海川是一個好官,並不會瞧不起普通的老百姓,但她隻為了讓自己也站得更高一點,不至於那麼卑微。
“我現在要是被他看到,估計就成了笑話了。”蔣琬苦笑了一下,她剛才就是無意中看到黃海川,才發愣了一下,看到黃海川的目光朝她看去時,她才驚慌的走進小巷子,她就住在這裏麵的一棟舊樓房裏,生怕黃海川跟進來,她一口氣爬上了四樓。
站在樓上,她能清楚的看到黃海川剛剛站在樓下四處張望的場景,她借用牆體掩護,沒讓黃海川看到,她覺得自己現在沒臉見黃海川,記得當時寫給黃海川的信,她曾說過要懷著夢想打拚,希望自己昂首挺胸的站在他麵前,現在要是讓黃海川看到,那無疑成了一個笑話,她來南州一兩年了,身上隻揣了一千塊的她扣除過來的車費後就剩下幾百,完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身無一技之長,她完全不知道要幹嘛,那一刻,她也才知道孤身一人打拚有多麼的不容易,想要有所作為,更是天方夜譚,為了生計,她現在酒店給人打工,當服務員,那樣有包吃住,一個月還有一兩千的工資,暫時解決了生計問題。
在酒店幹了幾個月,因為懂得一些做賬,她以前就是在陳全青的塑料廠裏當過土會計,所以蔣琬便報了一個會計培訓班,工作之餘去上課,充實自己,幸運女神也挺眷顧他,酒店要招會計,她毛遂自薦,酒店的那名財務經理竟也答應讓她試試,但一開始的工資也隻有兩千左右了,盡管隻多了幾百塊,但蔣琬畢竟踏出自己的第一步了,她不用再幹服務員,起碼從最底層往上走了一步,心裏那顆夢想的種子又發芽了一點。
好景不長,蔣琬並沒在酒店裏幹多久,當初的那名財務經理願意讓她一個服務員出身,隻有初中學曆的她試試,那是因為對她抱有非分之想,蔣琬長得不差,在農村裏就屬於出水芙蓉那一類的,有一種天然的美,那是不經雕琢和修飾的美,和那種化過精致妝容的美女完全不一樣,男人對她產生非分之想並不奇怪,事實上,她在當服務員的時候,也沒少被一些比較流氓的客人騷擾,被人嘴上占便宜是常有的事。
那名經理不時的騷擾她,蔣琬都盡量忍讓,隻為了保住來之不易的工作,但對方最後變本加厲,越來越過分,甚至要求跟她上床,否則就要辭退她,蔣琬個性強硬,幹脆就辭職,對方才軟了下來,說是要給她升職,給她加工資,從威脅變成利誘,但蔣琬鐵了心離開,那個時候,蔣琬來這座城市已經一年了,一年連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添置的她,辛辛苦苦攢了兩萬塊錢,而這一座城市,對她依然陌生。
不知道幹什麼工作,蔣琬本想再去找個會計工作,整整想了兩個晚上,蔣琬覺得給人打工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自己辛苦一點,累一點,或許還能有希望,索性也不再去找工作,想著要自己單幹,但隻有兩萬塊錢,之前也沒任何做生意的經驗,她又能幹什麼?
有一些日子,蔣琬成天在街上晃蕩,到處看看自己是不是可以開個什麼小店,不需要多少成本,找了好久也沒找著,眼看著不工作也不是辦法,終於有一天,蔣琬看到一個小飯店要轉讓,小飯店就在她現在住這棟小樓下,兩條主街道的中間,地段其實還算可以,但生意卻不怎麼好,因為很多逛街的人並不會走進這小巷子裏來,那飯店老板也是看生意沒法做,所以要轉讓,轉讓成本也不高,隻要兩萬多塊。
店麵隻有一小間,裏頭除掉廚房用的地方,隻能擺五張小桌子,然後就是店門口可以再搭幾張桌子,這樣看來,其實也不便宜,但因為外麵就是兩條熱鬧的主街道,所以老板非得這個價格才肯轉讓,蔣琬錢不夠,最後還是打電話回家向家裏要了一萬塊,因為當初從陳全青那裏拿來的十萬塊報酬費裏,他弟弟住院並沒有全部花完,蔣琬心裏想著賺了錢一定要加倍給父母,咬咬牙也就接下來了這個小飯店。
蔣琬並沒有接著賣快餐,之前的店老板也是做快餐生意,但生意並不好,蔣琬自己雖然也會炒菜做飯,但那不見得就能經營起一家快餐店,再加上前車之鑒,蔣琬盤下店麵之前就認真思考過了,別出心裁的賣麵線糊,溪門縣的麵線糊還是很有地方特色的,蔣琬也能做一手地道拿手的麵線糊,幹脆就做這個,一來是成本低,二來,蔣琬瞄準的早晚兩頓的生意。
這幾棟舊樓裏住了不少像她一樣的打工者,這些人早上為了趕著上班,喝一碗麵線糊,吃一根油條,方便快捷,關鍵是蔣琬也對自己做麵線糊的手藝挺有信心,這不,蔣琬這下還真走對路子了,經營第一個月,扣除掉八百塊的租金,竟然賺了三千多,雖然是她起早摸黑賺的辛苦錢,但蔣琬卻是高興得睡不著覺,自己給自己打工跟給別人打工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最起碼蔣琬看到了未來,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話說回來,蔣琬認為自己還沒成功,她現在隻是一家小麵線糊店的老板,她覺得自己這樣還沒資格站到黃海川麵前去,所以她沒敢見黃海川,要不然,當她聽說這座城市新來了一個市長,叫黃海川時,蔣琬曾經失神了好一會,確認此黃海川跟彼黃海川是同一個人後,蔣琬更是一夜失眠,但黃海川來南州市已經快一個月了,蔣琬從沒有動過去找黃海川的念頭,她隻想努力努力更努力的奮鬥,有朝一日,她也能自信十足的站在黃海川麵前。
目視著黃海川遠去,蔣琬無聲的歎了口氣,她還要努力,她不能垮下,麵線糊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她現在利用麵線糊的優勢兼營起了快餐,取得了以前那個老板沒有取得的成功,但也更累了,以至於她這幾天累倒了,昨天堅持了一天後,今天終於扛不住了。
蔣琬下午抽空去醫院看病,排隊了很久,人家醫生都快下班了,才輪到她,抓了一大堆藥回來,醫生說她沒啥病,是勞累過度所致,建議她多休息,要多吃些補品,營養要跟上,蔣琬又怎麼能休息得下,現在生意好起來了,她請了個大媽幫忙,又多請了一個廚師,其餘的全部自己忙,別看一個小店有三個人忙已經很多了,但其實事情一大堆,蔣琬通常都是一天到晚沒日沒夜的忙,有時候大半天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我一定能成功的,四五年不行,十年八年總可以的。”蔣琬握著拳頭,但一想到最近頻遭工商局和衛生局的檢查騷擾,蔣琬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些吸血鬼,無非是嫌每個月孝敬的錢不夠,想要多多加錢,但她賺的是辛苦錢,把錢都拿去孝敬那些人了,她一個月下來都賺不了多少,她又哪裏舍得,但不孝敬,那幫人能把人折磨瘋,她又沒錢沒勢,根本不敢說啥。
黃海川走出了小巷子,壓根不知道後麵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直至他消失在巷子外,蔣琬才收回了目光,轉身走回了自己的租屋,樓房很破,勝在房租便宜,她租的小單間,一個月也才兩百塊錢的租金,沒有比這對蔣琬來說更好的了,她隻需要便宜的,不需要好的。
黃海川離開小巷子,很快就看到邱淑涵站在前麵的路口,還不隻邱淑涵一人,孔瑜萱也跟了過來,黃海川走上前,笑著朝孔瑜萱點了點頭,“孔小姐。”
“黃市長,聽說您今天碰到槍擊案了,沒事吧。”孔瑜萱一看到黃海川,就關切的打量了起來,她是從邱淑涵那裏知道的。
“沒事,要是有事,我現在可就沒法站在這裏了。”黃海川聳了聳肩。
“沒事就好,我看淑涵剛接到電話的時候嚇得小臉都白了,聽到你沒事才放心。”孔瑜萱打趣著兩人,“看來黃市長和淑涵兩人是伉儷情深,今天晚上,我是出現得有點多餘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孔小姐,瞧你這話說的,多個人吃飯才更熱鬧點。”黃海川笑道。
“就怕我成了電燈泡,影響了你們的二人世界。”孔瑜萱掩嘴輕笑,“你們倆要是不介意,我還想多帶個朋友過來呢。”
“那敢情好啊,有朋友就盡管帶過來啊,我還怕人少呢。”黃海川不在意的笑了起來,“說實話,我還以為今晚你們整個基金會的人都會過來呢,淑涵,你沒讓他們過來,不怕他們又出點啥事。”
“都是成年人,哪裏會那麼容易出事,再說了,昨晚是個例,他們今晚也沒打算去酒吧玩了,有的要去逛街,有的在南州有同學的,要去找同學玩,各有各的安排,幹脆讓他們自由活動。”邱淑涵笑道。
黃海川笑著點頭,一旁的孔瑜萱插話道,“黃市長,那我可真要帶個朋友了哦。”
“你就盡管帶吧,能帶幾個帶幾個。”黃海川笑道。
孔瑜萱笑著大聲說好,很快就打了個電話,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就過來了,孔瑜萱笑著給黃海川和邱淑涵介紹,是她朋友,正好在這附近。
“黃市長,久聞你的大名了。”年輕男子笑著和黃海川握手,姿態不謙不卑。
黃海川淡然的笑了笑,和對方握手時,感受到對方手上那厚厚的一層繭子,黃海川頗為驚訝,看對方的樣子,平日裏應該也是養尊處優,手上怎麼會有那麼厚的繭子。
似乎是看出了黃海川的疑惑,年輕男子笑了笑,特意解釋道,“黃市長,我平日裏就喜歡到射擊館去玩射擊,經常玩槍,這手上就起了繭子了。”
“我說呢。”黃海川點了點頭,並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