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茶室,鐵觀音特有的茶香彌漫在空氣中,剛剛參加完市政府晚宴的黃海川和王榮岩另找了一家茶店喝茶,人靜茶香,別有一番意境,不同的,隻有兩人的心境。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不在同一個部門,兩人倒更像是老朋友一般,彼此之間更為放鬆和灑脫,王榮岩盡管失落過一陣子,但現在也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他調任南州大學黨委書記,被人稱作是最年輕的高校黨委書記,事實上也是如此,四十六歲的王榮岩是高校黨委書記第一人,正教授職稱,但要讓王榮岩自己選擇的話,他寧願不要這個結果。
“王書記沒把愛人接到南州來?”黃海川輕抿了一口茶,他對茶道的研究隻能算是皮毛,不過茶喝多了,好壞之分還是能品得出來,關鍵是黃海川挺享受這種喝茶的氣氛。
“現在也才剛在南州安頓下來,沒那麼快把她接過來,再說她在京城呆久了,也有自己的工作,也不見得想要過來。”王榮岩笑道,“跟京城比起來,這南州可真的沒啥好玩的了,她更喜歡大城市,以後我常回去就是了。”
“也是,在一個地方呆習慣了,再挪地兒,總會不喜歡。”黃海川點了點頭,今晚王榮岩找他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兩人就是出來坐一坐,聊一聊。
霓虹燈下的夜色,喧囂,繁華,作為南海省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南州市同樣也不缺少豐富的夜生活,張若明一家吃過晚飯,像往常一般,妻子到廚房收拾,張若明自個輔導著上小學二年級的兒子做作業,八點多的時候,兒子做完作業,一家人來到了小區附近的一個公園散步,對於張若明一家而言,這種生活每天都在重複著,溫馨,平淡,充實。
“傍晚王華川那王八蛋突然叫我留下來加班,讓我把去年的相關經濟數據的表格再做一份,說是市裏的領導要,老子都懶得鳥他,直接說家裏有急事,關了辦公室門就走人,真要留下來加班,弄到十點都回不來,他自己不知道把存檔的表格弄哪去了,隨便張下嘴就要別人加班,那小子真的是越來越混蛋了。”張若明和妻子李晴在公園找了一處石凳坐了下來,至於兒子,在旁邊的那些健身設施上玩耍著,夫妻倆習慣聊著單位的事。
“他是個副處長,老爸又是局長,你這樣子老是跟他對著幹,在單位裏終究不是個事。”李晴皺了下眉頭,“你這脾氣其實該改改,不然也不是辦法,在單位裏容易得罪人,也不會巴結領導,這樣下去,一輩子都沒出頭之日。”
“嘿,你自己也在單位裏,又不是不知道這裏麵的門道,咱們本來就沒權沒勢,沒錢沒關係,想要混上去哪有那麼容易,那種阿諛奉承的事咱也不太擅長,能對領導說兩句拍馬屁的話已經是極限了,你讓我像個奴才一樣去裝孫子的討好人,我實在是做不來,再說我這脾氣,也是看人的,我們處裏那些一塊共事的同事,哪個不是說我很好相處的,當然,領導除外。”張若明撇了撇嘴,他在市統計局國民經濟核算處工作,剛才提到的王華川,就是處裏的副處長,說是副處長,那隻是叫法,其實是副科,統計局是市政府直屬行局,局長是正處級,局裏內設的各個處室的一把手是正科,但因為名字都是叫什麼什麼處,所以處室的一領導一般也是稱呼處長,但級別實際是正科。
張若明在統計局裏摸爬滾打了九個年頭了,現在是主任科員,行政級別是正科,但他這是屬於非領導職務,僅僅隻是享有一個級別待遇,比起一個實職副科來說,這所謂的主任科員其實也不過是個雞肘,比一般的科員高點,但說白了還是底層職員,這樣一個職位,無非是用來安置一些沒啥前途的老資曆科員。
張若明在處裏還要接受王華川的領導,對方就是他的頂頭上司,王華川今年才25歲,進局裏不過三年,就被提拔為副處長了,張若明一向都不怎麼買對方的賬,倒不是因為張若明想要倚老賣老,覺得自個年紀大,資曆老,就不把王華川放在眼裏,而是這王華川辦事實在是很不靠譜,三天兩頭翹班就不說了,正應了一句老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王華川擔任副處長,自己經常玩忽職守也就罷了,偏偏他弄出的錯誤,下麵人得替他買單,搞得處室裏很多人都對他不滿,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王華川父親就是局裏的一把手。
“我是女人家,混不混得上去倒無所謂了,關鍵你是男人,你總不能到退休,還依然是個主任科員吧,即便不為了你自己,也要為了我們這個家庭,你要是有點實權啥的,我們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李晴歎了一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辦公室裏那個張娟,不就是因為她老公是建委的一個科長嗎,整天在辦公室裏吹噓這吹噓那的,說自己老公怎麼怎麼了不起,完了就說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哪個專櫃裏買的,一件好幾千,包包又是LV 的,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我每天聽著她放屁,這心裏頭就一肚子火。”
“那你就當她都是在放屁,聽她扯那些有的沒的幹嘛,以後她一開口,你就戴個耳機聽歌,讓她對著牆壁講去。”張若明陪笑著安慰著妻子,妻子在南建三局工作,全稱是南海省工程建築集團第三工程局,也是南海省很不錯的一個國有企業,工資福利待遇都不錯,張若明也沒少聽妻子提起辦公室裏的人怎麼怎麼樣,張娟就是其中一位,特別喜歡愛炫耀的一個中年大媽,張若明也見過幾次,張嘴閉嘴就是叫他小張來著,張若明一見對方就膩歪,沒半點好感,妻子正好跟對方是麵對麵在辦公,兩張辦公桌擺放在一塊的,每天都要經受對方那張大嘴巴的狂轟濫炸。
“我倒是不想聽呢,關鍵是人家故意對著你講,你能兩耳朵塞著耳機不理不睬嗎,這樣子在辦公室裏怎麼生存下去。”李晴翻了翻白眼,她用了‘生存’兩字,何其殘酷的字眼,但這就是辦公室裏的真實寫照,辦公室的生存之道,同樣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李晴不像張若明那樣個性鮮明,她更希望能跟周邊的人都相處融洽,哪怕是內心極為討厭的人,李晴依然不會表現出一絲半點厭惡出來,總是會讓人感覺她跟每一個人都關係很好。
“那張娟還張口閉口就是奢侈品呢,就算是她老公是建委的一個科長,油水再多,要是平常沒貪汙,能夠她揮霍嗎,她也不怕那張大嘴巴給她老公招來麻煩,這年頭是財不露白,她倒好,喜歡四處炫耀。”張若明哼了一聲。
“可能人家覺得老公了不起,不怕查,她想炫耀就讓她炫吧,我每天就當是蚊子在耳邊叫就是了。”李晴笑道。
“哎,說起來,你們辦公室那幫娘子軍的老公,就我最沒給你長臉了。”張若明苦笑道,他也知道妻子為她犧牲了不少,從來沒抱怨過他不爭氣啥的,在單位裏看著其他人能拿自己的老公出來炫耀,妻子心裏有落差感,但回來後也隻會當成玩笑一樣說著單位裏的誰誰愛炫,張若明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嘴上沒說什麼,張若明自己心裏也難受,但他卻無力改變這個現狀,沒後台沒關係,也沒錢去孝敬領導,讓他卑躬屈膝的去巴結討好領導,張若明不是沒試過,但他真的做不來那種事,個性使然。
“算了,不說這些事了,知足常樂,咱們比起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十分幸福了,起碼還算過個小康生活,有房子住,賺的錢也能應付生活,很不錯了,以後隻要給樂樂存夠老婆本和買房子的錢,那也沒啥可操心的了。”李晴看著在旁邊玩耍的兒子,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這句話很多人都知道說,但說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豁達的心態並不是每個人與生俱來就有的,李晴也並非是天生樂觀的人,但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也就都看開了。
“嗯,說的不錯,知足常樂,月都還有陰晴圓缺呢,人生哪有那麼多圓滿的事,我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張若明笑眯眯的點著頭,他在單位的工資加獎金有四五千塊來著,妻子比他還要高點,有六千多,而且福利也很不錯,兩人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一萬多,在南州市這樣的地方,也能生活的很不錯了,張若明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爭什麼,剛畢業的時候,興許還有一腔熱血,雄心壯誌,這幾年的機關生活下來,張若明早已經變得麻木了,人生就是這樣,你日不了它,隻能讓它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