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警察微微點頭,在旁邊坐下,盯著黃海川三人,目光停留在左邊的張民身上,“你先來。”年輕警察說著,進入了機械的程序,邊準備填表邊問著,“姓名。”
“張民。”
“工作單位。”
張民略微征詢的看向黃海川,見黃海川沒什麼神色,張民便如實道,“溪門縣機關後勤服務中心。”
年輕警察的筆微微一滯,轉頭同年長警察交流了個眼神,繼續道,“職務。”
“沒什麼職務,開車的。”張民神色淡然。
年輕警察和年長警察再次對視了一眼,對方越是如此回答,兩人心裏就越不淡定,在縣機關後勤服務中心,又是開車的,那很有可能就是領導的司機了,年輕警察和年長警察心裏都有些顧忌,年長警察微微沉吟了一下,轉念一想,對方是溪門縣的,這裏是建安市,怕個鳥,膽氣不由得又壯了起來,朝年輕警察使了使眼色,示意對方繼續問。
“你呢。”年輕警察開始問向了坐在中間的黃海川。
“我先來吧。”坐在右邊的何齊出聲道,替黃海川擋了下來,年輕警察還沒問,何齊已是都報了上來,“姓名:何齊,單位:溪門縣人民政府辦公室,職務:秘書科科長。”
何齊話音一落,年輕警察旋即‘唰’的一聲,鋼筆過於用力,將紙直接劃破了一條縫,年輕警察怔怔的望著何齊,下一刻,年輕警察猛然驚醒,神色更為驚駭的望向黃海川,不管是之前的張民還是現在的何齊,都是以黃海川為尊,從黃海川能夠坐在中間主位也能看出端倪,那這黃海川又是什麼身份?聯想到張民和何齊剛才所報出來的單位和職務,黃海川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一旁的年長警察也是微微一驚,身體下意識的坐直了,沒再像剛才那樣隨便,驚訝的看了看何齊,年長警察的目光隨即也是落在黃海川身上,臉色陰晴不定,內心似是在坐著某些思想鬥爭,十幾秒鍾的時間過去,年長警察臉色漸漸平複下來,轉頭對年輕警察道,“小齊,還愣著幹什麼,繼續問話啊。”
“啊?”年輕警察愣住,看向年長警察,以為自己聽錯,直至從年長警察臉上得到了確認的神色,年輕警察才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黃海川,“姓名。”年輕警察在問這話時,底氣已經明顯不足。
“你確定你要繼續問下去嗎。”黃海川盯著年輕警察。
“問你話你就回答,囉嗦什麼。”年長警察嗬斥了一聲,從年輕警察手中拿過筆和卷宗,卻是想要自己登記,“叫什麼。”
“黃海川。”
“單位呢。”
“溪門縣人民政府。”
“什麼職務。”年長警察說著,耳朵也豎了起來,從其握著筆的手指頭來看,依稀可看出年長警察內心也有些緊張。
黃海川盯了年長警察一眼,緩緩道,“溪門縣縣委副書記、縣人民政府代縣長。”
‘噝’的一聲,年長警察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上的筆將紙劃出了一個大窟窿兀自沒有察覺。
雙眼幾乎是瞪圓了,年長警察看著黃海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麵部僵硬的抽動了兩下,年長警察麵色有些蒼白,“你說你是縣長?誰能給你證明。”
年輕警察這會幾乎是如同白癡般一樣的眼神看著年長警察,問出了這樣的話,年長警察的智商也可見一斑了,人家敢在派出所裏自稱是縣委副書記、代縣長,這種事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假不了了,人家將姓名職務和單位都報了出來,那麼想要確認對方的出處是否屬實那就再簡單不過的事了,有誰會傻得在派出所裏冒充縣領導?那不是自投羅網嘛。
年長警察以前隻是聯防隊的一名協察,靠著會拍馬屁,還有在幾次協助民警偵破大案要案,麵對窮凶極惡的歹徒時,不怕死的往前衝,讓局裏的領導頗為賞識,其他聯防隊員都是怕死的畏畏縮縮,就他表現出了一副大無畏的氣勢,有人說他這是一根筋,腦袋缺了根弦,至於是真傻還是假傻那就很難說清楚了,但不管怎麼說,年長警察因此獲得了轉正的機會,又及時的向領導進貢,也就幸運的成了一名在編的警察了,此刻,年長警察的表現多少也說明其在某些時候,還真是轉不過彎來,他可能善於鑽營和拍領導馬屁,但這腦袋瓜子卻還真不是別人所想象的那麼活絡。
黃海川看了年長警察一眼,搖了搖頭,年長警察兀自不覺,其實,年長警察還是有些緊張的,從其不經意間顫抖的手指依稀能夠看的出來,心裏雖然懷疑黃海川說話的真實性,但年長警察也不敢完全對其所說的話無視,隻是嘴上仍然強硬道,“溪門縣的縣長到我們建安市來,怎麼沒有我們市裏的官員陪同,哼,蒙誰呢。”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找出個人來證明我的身份了?”黃海川笑意盈盈的望著對方,拿出手機給寧城市市公安局副局長楊振打了過去。
年長警察聽到黃海川口中說楊局,心裏先是咯噔一下,隨即有些嘲諷的看著黃海川,市局的領導他雖然還高攀不上,但也不是沒聽說過,壓根就沒有一個楊姓的局長,年長警察愈發斷定黃海川是在唬人了,膽氣又慢慢壯了起來,殊不知黃海川打電話的是寧城市市局而不是他們建安市市局。
“哼,你就繼續編吧,以為隨便打個電話叫聲楊局啥的,我就會被你嚇住嗎,我現在就告訴你,市局裏沒一個姓楊的局長,我看你還待會還怎麼編,哼哼,嚇唬到老子頭上,你找錯對象了。”年長警察為自己的見多識廣而洋洋自得。
年輕警察在旁邊有些看不下去,剛才他都沒說話,那是被嚇傻了,眼見年長警察越說越不靠譜,年輕警察心裏頭已經顫抖不停了,拉了拉年長警察的衣袖,“趙哥,咱們出去說話。”
將年長警察拉了出來,年輕警察終於掩飾不住臉上的驚慌,急道,“趙哥,咱們這下真的捅了大簍子了。”
“嘖,小齊,剛才還說你膽小來著,你這個毛病還真是改不了了,被人一嚇唬就懵了。”年長警察撇了撇嘴,“你放心,裏麵那小子肯定不是什麼縣領導,你想想,堂堂一個大縣長會出現在一個鄉村裏麵嘛,還沒有咱們建安市的官員陪同,這一看就知道不對勁。”
“趙哥,指不定人家是辦私事呢,所以沒通知市裏的官員。”年輕警察都快哭了,不知道怎麼勸說這會有點頭腦短路的年長警察,隻能給其分析道,“趙哥,人家真要是冒牌貨,也不敢冒牌到派出所裏來,那不是自己找死嘛,這八九不離十是真的。”
“切,誰說這些假冒的官員就不敢冒充到派出所裏來了,你沒見過前些年都還有出現過冒充京城高官的家屬來行騙的嘛,連人家那些廳級官員都被蒙騙的團團轉,你怎麼知道人家就不敢冒充到派出所來,市一級的大官都敢騙,更別說咱們這種連科級都不是的小警員了,小齊啊,你小看了這些詐騙分子的膽量了,沒什麼是他們不敢騙的,你呀,還嫩著。”年長警察煞有介事的說教了起來。
年輕警察則是哭笑不得,“趙哥,幾年前是幾年前,那會信息還沒現在這麼發達,很多事情是沒辦法及時得到求證的,再說冒充京城高官的家屬跟現在這情況是兩碼事,下麵地方的官員也沒膽子去跟京城的那些大員確認他們是不是有某某家屬這回事不是,人家剛才是把出處和來曆都報出來了,那說明人家是有底氣的。”
“趙哥,我看這事你還是先跟李頭彙報一聲吧,凡事小心點總沒錯不是,真要是出了事,咱倆這小小的民警也兜不住啊。”年輕警察繼續勸說著。
瞧見年長警察快被自己說動,年輕警察又加了把火道,“趙哥,您就去跟李頭兒彙報一聲吧,反正也差不了這點時間不是。”
“你小子也真是麻煩,我都懶得說你了,以後呀,多練練膽子,膽子這麼小,將來怎麼成大事,你可是正規警校畢業的高材生,比我這種花錢買出來的文憑有前途多了。”年長警察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腳下已經往所長辦公室走去,嘴上又是對年輕警察一番說教。
年長警察跟所長李玄的關係不錯,遠不是年輕警察這種剛來所裏沒多久的新人可比的,敲了敲門,年長警察便推開門走進去,“李所,還忙著呢。”年長警察一臉諂笑。
“你不是去收拾那幾個刺頭去了,怎麼又過來了。”李玄望了年長警察一眼,又低頭在看著一份市局發下來的文件,寧城市局副局長楊振最近要到建安市來檢查警風建設,建安市局下發文件,要求下麵各鄉鎮接到派出所要做好準備工作,責任落實到人,誰出了岔子誰承擔責任,李玄正琢磨著怎麼搞些警風建設工作,應付這次的檢查,免得被上麵的領導抽中到他這個所來檢查,到時候臨時抱佛腳,應付不過來。
“碰到一件好笑的事,我想著要過來說給李所您聽聽,讓您也樂一樂。”年長警察笑著走到辦公室的茶幾旁,端起了茶水,起身又往李玄的桌子走來。
“什麼好笑的事情?”李玄頭也沒抬,繼續低頭看著桌麵的文件,嘴上隨意一問。
“李所,您先喝杯水,您當領導的也別老顧著工作,要多注意休息,偶爾停下來喝喝水,走走步也不錯嘛。”年長警察便給李玄倒著水,便笑道,“李所,說來好笑,剛才我帶進來的那幾個人,一個說他是溪門縣機關後勤服務中心的司機,一個說他是溪門縣政府辦公室秘書科的科長,一個說他是溪門縣縣委副書記、代縣長,你說好笑不好笑,這年頭,冒充官員行騙的人是越來越專業了,司機秘書都帶齊了,搞得跟真的一樣。”
年長警察說得興起,絲毫沒注意到所長李玄的臉色逐漸變了,李玄豁然抬起頭,“那幾個人呢?還在問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