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抗爭命運不公之墓
“天成三年七月,當時錢鏐年事已高,想立錢元瓘為繼承人,但是又考慮到其他兒子的想法,於是對他們的兒子說“你們各自講講你們的功勞,然後我選擇你們中功勞多的人立為繼承人。”
而此時,錢傳璹、錢傳璟等都一致推舉錢元瓘。
對此,錢鐐很是欣慰,畢竟作為皇帝,他想要的不僅僅是江山穩固,更想要皇子們團結一心,如此才能夠令吳越江山千秋萬代。
但在這些擁護錢元瓘的人之中,便有一位皇子是相當違心的。
那便是錢元瓘的哥哥,錢鐐的第六子錢元璙。
毫不誇張的說,錢元璙是錢鐐三十八子之中最能幹的一位,馳騁沙場,屢立戰功,威名遠播。
他認為,皇帝之位就是屬於他的。
隻可惜,錢元璙不懂帝王權術,更是不知功高蓋主的後果。
即便這個“主”是他的老子,亦是有些忌憚錢元璙,甚至不惜削弱錢元璙的兵權,一削再削。
錢元璙即便有不滿,卻也隻能受著。
而反觀錢鐐的第七子,錢元瓘。與錢元璙完全是兩個極端,基本可以說是毫無作為。
臨登基之前,才從錢鐐的冊封下任鎮海軍節度使、檢校司徒,立下些許功勞。
這也是錢鐐的帝王權術,同時也是一個很簡單的套路,讓錢元瓘臨危受命,立下功勞,屆時趁熱打鐵,登基稱帝。
這一切,皆是被錢元璙看在眼中,恨在心裏。
但實際上,他這一介莽夫,壓根不知錢元瓘的心機之深厚。
錢元瓘之所以庸庸無為,便是懂得隱藏鋒芒,將更多的精力運用在拉攏人心之上。
尤其是拉攏兄弟們,更是相當有一手。
幾乎便是真心換真心的程度,讓所有人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
這,便是他的帝王權術的造詣。
乃至於,就連錢元璙的同母兄弟錢傳瑛、錢傳璛、錢傳璟、錢元琳四人,亦是沒有擁護錢元璙,而是擁護了七皇子錢元瓘。
這,便是錢元瓘拉攏人心的過人之處。
長興三年,三月二十八日,錢鐐去世,錢元瓘順理成章的繼承皇位。
而以錢元瓘的眼力,自然也能看出來這諸多皇子之中,唯有錢元璙一人既不吃他這一套,也不服他。
雖然如今俯首稱臣,但終有一日將會起兵謀反。
他便先下手為強。
有史料記載,在一次宴會之上,錢元瓘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對錢元璙說:“這本是六哥的位置,小弟坐上乃是兄長所賜。”
這便是錢元瓘的可怕之處,早已將人心摸得通透。
畢竟這番話是在公開場合說出來的,旁人聽到耳中,隻會感慨錢元瓘對兄長的尊敬,絲毫沒有因為成為了皇帝便有了皇帝的架子。
如此一來,錢元璙反倒是落了下風。
若是日後再想起兵謀反,也得掂量掂量人言可畏。
這導致他就算想早飯,卻又沒有了正當的理由。
但,坐上皇位錢元璙的究極夢想,他自然不會甘願俯首稱臣。
但此時的他,一無兵權,二無財力。
兵為造反之基本。
財乃是早飯之根本。
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隻要有足夠的錢財,便可輕鬆讓別人為自己賣命。
而這兩點之中,兵權好說,這麼多年馳騁沙場,他的老部下也有不少,皆可做到一呼百應。
但財力這一點,卻是極大的阻礙。
他的兵權早已被削,官職也低的可憐,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
但耗子啊錢元璙至少貴為廣陵王,早已聽說廣陵觀音山之上有著關於三足金蟾的傳說。
此後,他便傾盡全力尋找三足金蟾的下落。
或許真的是與三足金蟾有緣,真的讓他尋到了傳說中的三足金蟾。
此後,錢元璙便供養三足金蟾,祈求三足金蟾為他帶來足夠的財力,以助他有足夠的資本起兵謀反。
隻可惜,傳說終究隻是傳說。
三足金蟾不僅沒能給他帶來足夠的財運,反而這等神異之物最終還是傳到了吳越國第二任帝王文穆王錢元瓘的耳中。
錢元瓘自始至終都在提防著錢元璙,如今聽到錢元璙準備斂財,從而招兵買馬篡位奪權,他自然不能夠任其妄為。
但奈何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隻能暗裏的打壓錢元璙,但在表麵上還是情同手足。
這便是帝王權術的厲害之處。
而錢元璙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造反計劃徹底失敗了,自知奪權無望,心灰意冷。
正史記載,錢元璙天福七年三月去世,享年五十六歲。
但實際上,從各種野史中也能得知,錢元璙並非正常老死,而是暴病而亡。
至於其原因,正史之中並沒有任何記載,隻能從一些野史以及某些民間傳言中得隻言片語,一切均是指向文穆王暗下殺手。
不過,即便沒有文穆王下手,錢元璙也早已洞悉了自己的結果,便命人早早的打造了一座陵墓,更在壁畫之上,刻印著他的生平。
隻不過,其中夾雜了許多臆想出來的事情,就比如這壁畫上的“皇子爭位”,雖然最終失敗了,但好歹也算是爭過一番,縱然臆想,至少心中不留任何遺憾。
這墓室中所有的一切,便是他璀璨的一生,亦是他荒唐的想象。
而錢元璙也很清楚,這墓室壁畫中的一切乃是大逆不道,若是暴露出去,定當會為族人乃至後人帶來大禍,所以將參與建造這座陵墓的工匠們全部坑殺於此。
甚至還用到了恐怖如屍蟒這樣的守墓獸鎮墓門,如此一來,即便有盜墓賊光臨這裏,也不能將這裏的一切秘密帶出去,便可保子孫後代相安無事。
陸洲東如數家珍,侃侃而談,神色淡然,但話音之中卻是夾雜著悠悠之歎。
屢立戰功無數之人,卻無法登基稱帝。
反倒是那隻懂紙上談兵之人,卻可指揮文武百官。
命運本就如此的不公,但所有的公平,隻能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
但總有人,喜歡安於現狀。
也總有人,不甘於心。
錢元璙雖然失敗了,但其勇氣可嘉。
聽完陸洲東這一番侃侃而談之後,整個墓室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正史中未曾記載的一段曆史震撼到了。
更為錢元璙這番手筆為之驚歎。
“看來,這座陵墓的主人也是個可憐蟲啊。”雲濤看著四周的壁畫,悠悠一歎。
“何必呢?就算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又能如何?不過是這宏大世界的渺小塵埃罷了。”崔燦陽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苦笑一下,輕聲歎道:“這個家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像某個人,不想承擔那龐大的一切,卻又被逼無奈,就像鳥兒想要逃離牢籠,但卻隻能任人擺布一般無助,可笑,可悲!”
不過,雖然這段往事令宗人震撼,但仍舊有幾人神色中透發著凝重。
隻見居鴻軒、甘景明、何興三人似乎在低頭沉思著什麼,而就連一向忍不住鬧騰的淩霜,此時居然也是安靜了下來。
突然間,淩霜猛然抬起頭看向陸洲東,好奇地問道:“姓陸的,我就納悶了,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說的好像你就經曆過一樣,你可別想著欺負我們什麼都不懂就隨便編個故事來糊弄我們啊!”
聽到這話,陸洲東頓時就樂了,背負雙手,淡淡說道:“我陸洲東一生從來隻以證據說話,而不靠區區猜測,我既然敢斷定此墓為錢元璙之墓,自然是有原因的。”
淩霜環抱雙臂,微微揚起下巴,饒有興趣的說道:“那你倒是拿出證據讓我們看看啊!”
陸洲東慢悠悠地伸出兩根指頭,淡淡笑道:“證據有二,且聽我娓娓道來。”
他環視著眾人,而後問了幾人一個問題:“你們可知“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的由來?”
這下,崔燦陽、雲濤、淩霜三人便是麵麵相覷了起來。
但緊接著,何興卻是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乃是出自宋朝範成大《吳郡誌》,意在讚歎江南美景,可與天堂相媲美。小陸大師,不知老夫所說可對?”
陸洲東豎起大拇指說道:“何大師所言不錯,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最開始的由來,乃是與錢元璙有關,甚至稱其為“天堂蘇州”的奠基人也不為過。”
這番話著實令眾人大驚。
這就有些超出大家的認知了。
眾人且聽陸洲東如何解釋。
“若你們遍查正史,便可得知錢元璙的政績,主要是體現在治理蘇州期間。”
“錢鏐統一兩浙、定都杭州,建立吳越國後,錢元璙以戰功遷升蘇州刺史,帶兵駐守蘇州。蘇州城原為春秋時吳王闔閭所築,係土城,時已殘破。錢元璙治理蘇州三十年,很有治績,特別是其於蘇州園林建設的貢獻,澤被後世。正史記載‘儉約鎮靜,郡政循理’,便是稱讚錢元璙治理蘇州有功。”
“錢元璙治理蘇州的三十年間,更是建起了蘇州史上最大的園林——南園。《吳郡誌》載:‘南園,吳越廣陵王元璙之舊圃也。老木皆有抱,流水奇石,參差其間。王禹俑為長洲縣令,嚐攜客醉飲’。《十國春秋》記載:‘元璙作金穀園以娛老,又建煙雨樓於滮湖之上。’明萬曆《秀水縣誌》記載:‘元璙築台鴛湖之畔,以館賓客。’五處不承載著錢元璙治理蘇州之功。”
“而要知道的是,南園乃是錢元璙最喜歡的園林,甚至超過他的生命。”
說到這裏,陸洲東快步走向石棺,將火把放在石棺之中,淡淡說道:“你們且看!”
眾人連忙趕過去,仔細一看,皆是大驚。
原來那石棺周圍,竟然也有壁畫刻印其中,認真分辨,那儼然是一座巨大的園林!
“此乃南園?!”
甘景明一聲驚呼,也是令在場所有人為之驚訝。
“若是這個證據仍不足以證明此墓主人身份,那麼,便請各位看看這屍骨之下是什麼東西。”
陸洲東笑了笑,伸手遙遙一指。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皆是眼前一亮。
甘景明更是忍不住叫道:“原來這陪葬品之下,竟還有如此精致的一把牛角弓!”
牛角弓乃是華夏古代弓箭的巔峰之作,由牛角,竹木胎,牛筋,動物膠等材料經過百十道工序加工而成,堅韌無比!
“不對啊!牛角弓一般隻能保存百十年,這可是千年已過,居然仍舊不朽,真是神奇!”何興兩眼發光,心中更是好奇到了極點。
“這把牛角弓,乃是一個重大發現,恐怕是一件國寶級別的文物!”就連一向惜字如金的居鴻軒,此時也忍不住的稱讚了一句。
屍骨之下,一把牛角弓熠熠生輝的靜靜躺在其中,經過千年而不朽!
這一樣珍品,令所有人大開眼界!
陸洲東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淡淡說道:
“《吳越備史》有關錢元璙的記載:‘儀態瑰傑,風神俊邁,性儉約恭靖,便弓馬’,錢元璙這一生,不是在征戰就是在征戰的路上,當真戰功赫赫,而這弓箭,被他視如生命一般重要,其死後,他最愛的弓自然不會少。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把弓之上,甚至還刻印有他的名諱,憑這一點,足以證明這具屍骨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