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征兆
軍區總院。
高軍龍躺在床上，眼睛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眼中滿是惆悵，他緊緊的攥著潔白的被子，身子在微微的顫抖，似乎不願麵對這樣的結果，拚命的想要掙脫卻不得其果。
護士每次來都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幾個月來，他一直都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對於軍區總院來說，接待部隊的病人都不少，但是卻很少見到他這樣的，每次都像是死了一樣，如果他不是會動的話，都讓人有一種錯覺，以為他是植物人呢。
無論護士如何找他談心，他也隻是一笑而過，並不多說，以至於後來護士也不想和他多說什麼，感覺這個人好像有挺多故事的，隻有戰友來看望他的時候才會露出那一絲笑容，這讓人不得不好奇。
回來之後的高軍龍就變成這個樣子，他想過從戰場上回來之後的一切可能犧牲，可能失去戰友，可能失去所有珍貴的東西，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失去一條腿……
這就意味著，他將退出他的軍旅生涯。
可是他不能放心。
那遠在寧岡鎮戰鬥的戰友們成了他現在最大的牽掛。
戰士是什麼？或許不夠強力，或者麵對敵人的凶殘都露出猙獰的麵目，不怕犧牲、不怕受傷、不怕艱苦，對於他們來說，最怕的就是中途退出戰鬥。
而現在的高軍龍，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根本回不到那戰場，而現在的他，在紅鷹旅已經毫無用處，留給他的，隻有那戰場上扔在他身旁的手雷傳出來的震耳欲聾的聲音，他為之膽寒。
“哢擦！”
正在他想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進來一個穿著常服的軍人，肩膀上的中校軍銜格外明顯，烏黑的眸子閃爍著精光，看到病床上的高軍龍，則變的有些柔和。
高軍龍聽到開門的聲音轉過身來，本以為是護士來查房呢，但是來到來的人之後微微一怔，連忙想要起身，卻根本提不起來力氣。
“連……連長，你怎麼來了？”
尹正清連忙按住他，臉上帶著不太好看的笑容，說道：“別起來了，躺著就好了，今天是來看看你的，恢複的怎麼樣？”
“挺好的！連長你不用總來看我，都來好幾次了，我這裏沒事！”
“怎麼能不來，你是我的兵！”
尹正清打斷他，淡淡的說道：“這次派兵全都是精銳，但是卻沒有想到經曆了好幾場大的戰鬥，出乎了我們所有人的意料，能夠堅持下來的，都是好樣的！”
高軍龍苦笑的搖搖頭：“可是我沒有堅持住，現在是廢人一個，別說上戰場了，就連兵都沒有辦法當了，在醫院躺了這麼長的時間。”
“你給紅鷹旅爭了光了，打仗，哪有不犧牲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沒給咱們紅鷹旅丟臉，是個好兵。”
高軍龍苦澀的一笑，知道老連長是在安慰他，便笑著問道：“0527那邊最近有消息了嗎？他們怎麼樣了？”
“都挺好的，好像最近沒有什麼戰鬥，你就放心吧。”
尹正清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不在那裏了，旅裏決定，任命龔曉宇為代理班長了，讓他磨練一下，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高軍龍微微一愣，努力掩飾著眼中的憂傷，不是因為龔曉宇搶了他的位置，事實上龔曉宇早晚有一天會有發展的，隻是忽然之間覺得對於紅鷹旅來說，自己真的已經不再重要了，或者說，已經百無一用了。
“挺好的啊，龔曉宇立了那麼多功，絕對夠格的，雖然平時不太著調，但是戰鬥素質絕對是好的，去了戰場之後真的比普通的新兵強太多了，有些方麵連衛軍都不如。”
尹正清笑了笑，高軍龍是他的老部下了，怎麼能不了解他的脾氣，也不點破，笑著問道：“衛軍那可是軍事全能啊，龔曉宇的表現還能比他突出？”
“恩，龔曉宇的腦子更好使一點，就像是那次演習一樣，也不知道他在像是，反正總是能分析的到位。”
“得了吧，也就歪心思多一點！”
雖然這麼說，但是尹正清還是挺欣慰的，轉念低聲說道：“今年的提幹名額，我準備給你，咱們連裏隻有一個，你是老班長了，資格肯定夠，兩次的派兵絕對夠格，論思想覺悟也不差，又是黨員。”
“連長！我真的不需要！”
高軍龍急了，拒絕道：“我現在是廢人一個，還要什麼提幹，這已經沒有意義了，咱們紅鷹旅還沒有這個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尹正清揮揮手：“你趕快寫一份申請提幹的報告，雖然你不能在戰鬥部隊了，但是我給調到後方的單位，憑你的才能絕對沒有問題，這份提幹的名額本來就是給你的，你就別推遲了！”
“我不會寫的，連長。”
高軍龍的態度很堅決：“我根本就不符合提幹的要求，提士官的時候您就已經夠照顧我的了，我沒有功勞，如果說這個名額，整個警衛連，隻有龔曉宇適合，就算不是他，那也是其他的士官，一挑一大把，我不能走的時候還占了戰友們的便宜。”
很多人都不知道提軍官的要求，這個有點複雜，首先要有成績，不如一個二等功，或者兩個三等功，從優秀的士官中提拔。像龔曉宇這樣的，其實不夠格，因為他隻是列兵，一年期滿之後也就是上等兵，野戰部隊有從優秀士兵中提幹的，但是就龔曉宇這樣的……還是算了吧。
這之後，還有一大堆的手續，高軍龍知道這一點，龔曉宇都輪不上，他現在這個樣子，更加的輪不上了。
“高軍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尹正清眼圈泛紅，沉聲說道：“小夥子，別犯傻，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為祖國奉獻了你的整個青春，現在又變成這樣，這些是你應該得到的。”
高軍龍似乎很坦然，搖搖頭說道：“我們是軍人，不是想要得到什麼，上戰場，那是每個士兵都義不容辭的！就算是犧牲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給我調到後方，那隻是混吃等死，我不能拖累部隊！”
尹正清鼻子一酸別過頭去，似乎不願意麵對高軍龍那執著的眼神，那是一個質樸士兵的眼神，這是讓一個長官會痛心的眼神，尤其是看著被子裏麵，那空落落的右腿位置。
“提士官，龔曉宇夠格，但是提軍官，龔曉宇還不夠格，他政治覺悟不過關，我尹正清行的正坐的直，會為自己的決定而負責人，他是我戰友的兒子沒錯，但是我隻是就事論事，所以高軍龍，你也別多想，這個提軍官的名額原本就是你的。”
高軍龍搖搖頭，苦笑道：“連長你就別勸我了，如果你真的為我考慮的話，我寫個轉業的申請，部隊最好在一個單位給我找一個看大門的活吧，我覺得我應該沒有問題！”
尹正清回頭看著他，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到高軍龍，這個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班長，當兵五年落成殘疾，如果他要是好端端的，尹正清就答應他轉業了，但是現在讓他這樣轉業，作為連長他怎麼能夠心安？
高軍龍看著尹正清的麵色不好，隨即說道：“連長，要是轉業為難的話，退伍也行，現在當兵的找工作也不是特別難，雖然我沒有腿，但是生活應該不是問題！”
尹正清搖搖頭，摸了摸鼻子轉過身說道：“高軍龍，你是一個好兵，你還要養一段時間的傷，我給你考慮的時間，到時候提交給我報告，考慮清楚，這關係到你接下來的人生，不要一股熱血，這不是戰場，我是你的連長，就要為你考慮，知道嗎？”
“我知道的連長！”
高軍龍搖搖頭，笑道：“我會好好考慮的，對了，他們要是回來了，記得告訴我一聲，還有，嶽順的事情怎麼樣了？”
“正在辦理，申請烈士和立功程序。”
一想到嶽順，尹正清就更加的不好受了，從病房裏麵走出來他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重，開著車的時候都一直在想著高軍龍的笑臉，他知道高軍龍是裝出來的，內心的酸楚又怎麼能表現給他自己這個連長看？
可是就是因為知道這樣的情況，尹正清就更加的難受。
這群兵，一個個鋼筋鐵骨，戰場上一個眉頭都不會皺，可就是這樣的一群人，脫離了戰場和硝煙，他們卻變成了一群最可愛的人，可這份可愛，往往會讓人心酸……
寧岡鎮。
龔曉宇當了班長之後，日子過的不錯，早操結束之後就沒他什麼事了，站崗不用他，巡邏不用他，偶爾跟著汪鵬的屁股後邊查查崗，管理一下大家的生活。
要麼咱們大家都愛當官呢，這當官是真好，雖然是一個個小小的班長，還是代理的，但是在這寧岡鎮，那可是管著一半的武裝力量呢！盡管就六個人……
戰友也不願意搭理他，新鮮了兩天之後龔曉宇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帶著一個班經常去打獵營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這寧岡當上土大王了呢！
經曆過上次的事情也不敢帶著3班去衛軍麵前晃悠了，經常三言兩語就給化解了。
溜達到寨子門口的時候，瘤老大住的小房子裏麵一個人都沒有，隻剩下空蕩蕩的房子。
龔曉宇走進去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倒是有一個留守的人，看見龔曉宇裝著軍裝走進來之後馬上站了起來，被嚇了一跳。
“你們老大呢？”
這派頭就像是一個土匪的架勢，再給龔曉宇配上一顆煙，那就更加的形象了。
“哦，忘了，你們這群人不會說漢語，說你們漢藏語，你們老大哪去了，我應該能聽得懂。”
都來了快一年了，多多少少能夠聽懂一點。
那人還是沒有說話，像是沒有聽懂龔曉宇說什麼話一樣。
龔曉宇沒有搭理瘤老大的這個手下，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忽然閃出來一個想法，把自己都下了一跳，這？或許是不是一個征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