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他們多開心啊?把所有的苦都吃遍了,嚐啥都是甜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重新來過,就從非洲瓦烏的那場狂歡開始,回到那些閃亮的日子,他一定盡興的和戰友們狂歡,和羅刹再一次博弈,把人質裏的奧巴揪出來,哪怕付出代價的是他。
他仿佛明白了一個道理,離開的人都是勇敢的,而留下來的人都是痛苦的。他多麼希望自己是那個勇敢的人,這樣就不用帶著這些遺誌繼續走下去。
不出意外的,任鵬飛再一次陷入了噩夢當中,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仿佛置身於混沌之中,什麼都看不見。隻聽見那陣陣的槍聲,好像所有的子彈都朝著他的方向打來一樣。
他不停的奔跑,不知道是想躲避這戰場,還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撥開迷霧,盛輝滿臉是血的站在他麵前,厲聲喊道:“快走!別管我!”
“不行!要死一起死!”
“轟!”
他拚命的向盛輝的方向跑,然而一顆手雷就在盛輝的手裏爆炸,濃煙吞噬了他的身軀,任鵬飛隻感覺戰友們都在拉著他,他依稀看到盛輝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絕望、孤獨……
“任鵬飛!”
不知道是誰呼喚了一聲,子彈在任鵬飛的腳下掀起一片塵埃,他猛然回頭,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
他定睛一看,在他麵前掙紮的正是安穎,周圍的一切讓他意識到,他已經不是置身夢中那個戰場,而是利劍集訓隊。
任鵬飛隻感覺自己如穿越了一樣,這個夢境真實的有些可怕。看著眼前安穎咳嗦的樣子,任鵬飛內疚不已,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安穎趴在剛才任鵬飛躺的椅子上咳嗽了好一陣,說道:“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嚇死我了!”
安穎是真的有點嚇壞了,剛才任鵬飛一把把她攬過來的表情猙獰極了,讓她再一次想起來執行任務的時候,任鵬飛也有過這樣的表情,剛才的樣子肯定是把她當成敵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
任鵬飛連忙把安穎扶起來,內疚的說道:“我剛才正做夢跟人家打仗呢,誰讓你過來了,我以為敵人來了呢!”
“你……”
任鵬飛話說的輕鬆,但是心裏卻滿是苦楚,安穎說的對,他真是有病,並且這種病魔已經伴隨了他很久,或許就是一輩子……
安穎瞪著他,說道:“怎麼還變成是我的錯了?!我看你躺在那椅子上折騰冒汗,好心好意的叫你一下,讓你回屋睡去,你還掐我!現在還怪上我了?我就不該叫你是吧?”
“沒有,都說對不起了,沒有怪你,現在幾點了?”
“1點,怎麼了?”
“看來你睡的差不多了,餓嗎?”
“餓……”
對於吃貨來說,提到吃的方麵就什麼氣都沒有了。另外她忽然意識到,任鵬飛好像有點不對勁,似乎刻意隱瞞些什麼,他連續的轉移話題,肯定是不想深究下去。
任鵬飛拉上作訓服的拉鏈,低聲說道:“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從昨天開始一直都在奔波,意識有點不清楚。”
安穎哼了一聲,說道:“道歉也沒有用,我這人很記仇的。”
“嗬嗬,那你記著吧,隻要你不餓就好。”
“你!……”
現在這大半夜的,荒山野林去哪裏弄吃的?利劍集訓隊南邊就屬於軍事管製區的外圍了,距離機關比較遠不說,這個點機關食堂早就關門了。
最主要的是現在安穎還一點都不困,難道要熬到天亮?
安穎氣憤道:“我上學的時候沒發現,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賴呢?我可是軍區派過來的教員,你就這麼對待我?你有一點想認錯的樣子嗎?”
“沒看我正在穿鞋嗎?”
“……”
任鵬飛也是看出來了,安穎不是真的跟他生氣,大學一起四年,安穎什麼脾氣他當然知道,如果是真生氣的她不會說出來,而是自己一個人生悶氣。那樣才是最糟糕的,就像是來的路上一樣。
或許她現在也很生氣,但絕對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安穎的眼神深處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心。
這大晚上的去哪找東西吃?其實任鵬飛也不知道,隻能希望當初C組訓練完,走的時候能夠留下來一點什麼。
這裏是部隊,不存在廚房之類的,不過倒是有冰箱,利劍特別行動組也有,夏天的時候戰士們會在軍人服務社買一些水果和吃的放在裏麵,舉行點吃西瓜大賽之類的。
大半夜的,連一個燈都沒有,兩個人隻好拿著手電下樓,到一旁的辦公樓那邊,上下三樓,一樓是作戰指揮用的,二三樓都是教室和一些設備間。任鵬飛把燈打開,裏麵打掃的很幹淨。
嗯,是什麼都沒有的那種幹淨……
任鵬飛歎了一口氣,看來明天有很多工作要做了,雖然說上麵配備了教導隊的人過來,但很多工作還需要他自己做。
翻了翻冰箱,全都是泡麵和咖啡,額外有一隻燒雞,算是意外收獲。這是利劍集訓隊教官們的標準配備,晚上訓練菜鳥全靠這三樣東西。
任鵬飛拿水壺燒水,說道:“這應該都是我戰友之前留下的,湊合吃吧,特種部隊的條件有點艱苦。”
“有吃的就行了。”
安穎也不挑食,眼巴巴的看著任鵬飛忙碌的背影,心裏卻滿是疑惑。任鵬飛那猙獰的樣子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這裏麵肯定有貓膩。
水在燒著,任鵬飛打開桌子上的電腦,劈裏啪啦的忙碌著,建隊的報告要盡早交上去,這兩個月恐怕是他最忙碌的時間了。
安穎在一旁不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任鵬飛,她忽然發現任鵬飛有了很大的變化,但是唯一不變的就是認真的態度,對待工作,他永遠都是最能堅持的。
“我臉上長花了嗎?”
安穎尷尬的扭過頭去,死不承認道:“誰在看你啊!”
任鵬飛笑了笑沒有說話,見一旁的水開了,一邊泡麵一邊說道:“一會兒我估計還要熬夜,睡不成了,明天早上我就要去菜鳥營那邊看看,天蠍集訓隊那邊,你可以找周紫芸聊一下,我怕軍事素質方麵你把握的不準確。”
安穎“哦”了一聲,說道:“明天你早上你走吧,我要好好睡覺……”
“那明天誰帶你去天蠍集訓隊,你知道路嗎?”
安穎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不知道還不會問嗎?我好歹也是個上尉吧?還指揮不了一個警衛開車帶我去?”
任鵬飛苦笑搖頭,真是有點糊塗了,他忘了現在的安穎也已經是上尉,一年的臥底生涯,總算是給了安穎的青春一點補償。但其實任鵬飛覺得,就算她不是秘密部門的,以她的能力也能夠到達上尉的位置。
畢竟,安穎是心理學的碩士,是在校期間連讀的。
安安靜靜的吃完泡麵,但是兩個人都沒有覺得尷尬,安穎是在心裏暗暗計劃著,任鵬飛是忙著把文件趕完,期間說的話連五句都超不過去。
第二天一早,外麵隱約傳來操練聲,任鵬飛知道,這是各個分隊在進行早操,要麼就是負重三十公斤的越野,要麼就是健身房裏的體能,訓練到背心擰出汗水的那種。
任鵬飛沒有像往常那樣去跑步,因為他感覺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糟糕透了,把文件打印出來,開著車去利劍特別行動組。
把報告交給沈毅,他又前往了菜鳥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昨天晚上菜鳥營應該就進行了文化課的考試,他需要去看看成績。
任鵬飛覺得安穎最起碼也要睡到中午,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安穎就自己去了作戰室拿了車鑰匙,到了利劍特別行動組,直接來到了沈毅的辦公室。
沈毅對她的到來很驚訝,笑著問道:“我說你和任鵬飛怎麼回事?就不能一起來?你和他前後腳,他把報告遞給我剛走。”
安穎敬禮說道:“組長,我來是想向你了解點事情。”
“什麼事情?不會是關於任鵬飛的吧?”
“您怎麼知道?”
沈毅笑了笑說道:“不然你為什麼不和他一起來?我看的出來,你們兩個鬧別扭了吧?坐吧,被站著了。”
安穎歎了一口氣,說道:“是有點誤會,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好像做噩夢了,您別誤會,他就睡在了陽台上,滿頭是汗。還說夢話,都是什麼瓦烏、奧巴之類的,我想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一些什麼?”
沈毅皺著眉頭:“那是非洲,然後呢?有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
“我去叫他的時候,他突然掐著我的脖子,那樣子嚇死我了。”
沈毅站起身,懊惱道:“我一直忽略了這件事情,任鵬飛在搞什麼?他不是說能控製好的嘛!”
“組長,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毅猶豫了一下,說道:“很抱歉,因為保密的關係,我不能告訴你具體發生了什麼。我隻能說的簡單一點,任鵬飛這一年來幾乎都在參加戰鬥,在第一次實戰之後,任鵬飛患上了很少見的一種精神疾病。”
“創傷後應激反應?”安穎驚訝的說道。
“你知道?”
“我是心理學的碩士,醫學上這種病是精神上的,但是病理卻是心理上的。急性的是直接導致精神上的創傷,而慢性到後期才會轉移到精神上,看任鵬飛的反應,已經影響到他的精神狀況了!”
沈毅痛心的說道:“他就是慢性的,他跟我說他能處理好,也怪我,最近一直都沒有關注這件事情。”
安穎眼神裏也流露出心疼的樣子,這是她的專業,她知道這種病可能會伴隨任鵬飛一輩子,甚至會影響生活,可是卻從來都沒有聽他提起過,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沈毅想了想,說道:“利劍影組組建起來最起碼也要兩個月的時間,我現在就通知任鵬飛,趕緊給滾到醫院去!”
“他不會同意的,昨天晚上他幾乎沒有睡覺,一直都在寫報告,早上我看辦公桌上也都是關於新隊員的素質要求,每一個新隊員他都要親自來把關的……”
沈毅歎了一口氣,在這個節骨眼上,的確離不開任鵬飛,但是他也不希望任鵬飛的應激反應繼續惡化下去,這會毀掉他的特戰生涯,一旦因此犯錯,甚至會毀掉軍旅生涯。
安穎起身說道:“組長,讓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