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頭看去，通過玻璃，他已經看到了一切。
陳韻的手停在半空，緩緩收了回去，或許是對曾經喜歡的人還有所執念，又或許是她被怨氣控製，快要恢複理智。
不管怎麼樣，趙文現在都是安全的。
我看到這一幕也沒有著急進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趙文站起身，小心的將昏迷陳韻的手放回被子裏。
他轉身的那一刻，正好與陳韻對視，也就那一眼，讓陳韻回想起不好的過往。
她躺在沙發上，看著趙文出現在眼前。
那一刻，她身上的怨氣暴漲，一把掐住趙文的脖子，咬牙切齒的發出不甘怒吼。
趙文並沒有掙紮，這麼多年了，他終於等到了，那個女孩出現在他眼前，哪怕她現在變成鬼，趙文都沒有感到害怕。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趙文的聲音無時無刻都在刺激陳韻的內心，她一把將對方扔到牆上。
站在原地仰天長嘯，周圍的玻璃被如數震碎，她似乎控製了暴走的情緒。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當初你害了我，現在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我明明那麼相信你，跟在你身邊，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為什麼不保護我。”
陳韻說著說著，委屈的淚水流下，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鬼魂哭，那些淚珠化為一顆顆透明水晶球落在地上。
“你知道我當時內心是怎樣的嗎？我多麼希望你能及時出現，阻止他們。”
趙文趴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他咬著牙，這麼大歲數了，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趙文心裏有好多話想要說，但這些話到了關鍵時刻，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十年他一直在為自己的錯誤彌補，雖說事因他而起，但這麼多年了，如果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一走了之。
“你走吧，我不會殺你。”
陳韻表情冷漠，趙文低著頭並不想離開這裏，他在內心糾結了很久，重新回到病床前。
“你想死嗎？”
陳韻臉色逐漸變得猙獰，但趙文卻十分平靜。
“如果我的死，能讓你恢複正常，那我也算是死的其所了。”
“你知道嗎？”
“在你陷入昏迷的這麼多年裏，我一直在想著你總會有一天醒來，我曾經無數次想過你會變成鬼來找我，也想過就這麼拋棄你不管，逃的遠遠的，離開這個城市，離開你，將這些事情全部拋到腦後。”
“但我做不到，我朋友都說我傻，明明才剛認識，憑什麼要為一個女人付出自己的一生。”
陳韻表現得極其不耐煩，冷聲道:“然後呢？你覺得為我付出這麼多，想要從我這裏找到一絲安慰嗎？”
“還是說，你早就知道我會報複，所以在等著我放你一馬，饒你一命？”
趙文扭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充滿了太多無奈與心酸。
他變了，但陳韻沒變，經曆了那麼多，被人看不起，被嘲笑，這些趙文都可以接受，可以容忍。
但聽到陳韻的諷刺後，他的心裏仿佛碎了，那一直在支撐她的信念，也隨之破滅。
“你喜歡過嗎？”
“哈……”
“大哥你在搞笑嗎？我憑什麼要喜歡你？”
“就因為你照顧了我幾年，我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嗎？”
“再說了，我饒你一命已經很不錯了，你還變本加厲嗎？”
陳韻言語間充滿了諷刺，趙文低著頭沒有在說話，他轉身離開了這間病房。
在他走後，陳韻歎了口氣，身上的血衣緩緩褪去。
我小心翼翼走進病房，靠近她，發現她盯著自己身體發呆。
也就在趙文離開後，心電圖上的數字也化為零，發出滴滴滴刺耳警報聲。
“這樣好嗎？”
“人家為你付出了十年，甚至荒廢自己前途……”
陳韻看了我一眼，勉強擠出笑容說道:“總比耽誤他一輩子要好吧？”
“我已經活不了啦，在這麼耽誤下去，可就不禮貌了。”
陳韻故作輕鬆的樣子，看似是解脫，其實心裏比誰都難受。
我看著病床上的她，護士與醫生紛紛湧入病房進行搶救，陳韻飄到我麵前，對我表達了感謝。
“林天，謝謝你讓我回想起一切。”
我揮揮手回道:“都是朋友，你救了我一命，我報答你是應該的。”
“但有一點我沒有想到，你的演技居然在我之上，能不能說說，你是啥時候恢複清醒的？”
陳韻笑著回道:“一直都在保持清醒，倒也有那麼一瞬間是不清醒的。”
“居然連我都騙過去了，所以逼走趙文，就是你最後的目的嗎？”
陳韻回頭看向搶救的醫生，他滿頭大汗，放下手搖了搖頭，他閨蜜捂住嘴痛哭不止。
“也不全是吧，最起碼在殺害他們的時候，那是我內心真實想法。”
“林天，感謝你替我善後，現在還需要你替我做最後一件事。”
“說，能辦到的盡量做，當初我就是這麼答應你的。”
“送我走。”
陳韻目光堅定，我盯著她看了許久，問道:“你確定嗎？”
“一旦走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最起碼現在你還在。”
陳韻歎了口氣，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總不能一直當個鬼吧！”
“難道你一個道士不會給鬼超度？”
“會，肯定會，對我就不要用激將法了，隻要你自己不後悔就好。”
我拿出往生符，這是黃老道傳授給我的，從鎮子裏回來後，他教了我很多本事。
“那就動手吧！還沒見過黃泉路，彼岸花，地府，到底長什麼樣子，傳說中的孟婆湯，到底好不好喝。”
陳韻充滿了好奇
我將手中往生符向她丟去，對她說道:“馬上你就會見到了，路上記住不要回頭。”
“嗯，不會回頭的。”
“對了，記得替我向趙文說聲抱歉，我說話可能重了點，但你告訴他，路還是要走的，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讓他一輩子痛苦下去，他沒有錯，沒有必要自責，如果有下輩子，我們有緣分，我一定會找到他……”
“還有……還有……”
陳韻的聲音越來越遠，她不甘的伸出手，身影也飄向了遠處。
我站在原地沒有說話，胡小七撿起地上的淚珠，臉上增添許多無奈表情。
“為什麼你們人總是這樣，想要說的話，偏偏憋在心裏，非到最後要離開的時候，才會心有不甘的說出口。”
“誰知道呢，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不一樣的。”
“對不對啊，趙文。”
我看向門外，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離開，陳韻用的激將法破綻百出，很難讓人入戲。
而我隻是配合她演了一出戲，本來想著趙文離開後，陳韻會陷入自責，怨念會更深，我在出手解決，最後讓她閨蜜與趙文再出手阻止。
卻沒想到她也是裝的，隻是這一次，卻是永別。
我心裏還在想著她或許可以活下來，隻要魂魄回體，身體也會恢複正常。
這一切都讓人出乎意外，應了那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
或許從一開始，陳韻就已經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找回記憶後，故意演了這麼一出戲。
趙文走進病房裏，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林天小師父，謝謝您出手，感激不盡。”
我連忙擺手說:“我也沒做什麼，不用這麼感謝我。”
趙文充滿哽咽的說:“多虧了您出手，她才能去轉世投胎，這是必須要感謝的。”
趙文想到了什麼，趕緊從兜裏掏出皺皺巴巴的幾百塊錢，無論我怎麼推脫，他都執意把錢塞進我手裏。
看著他轉身離去，隻留下一道孤獨背影。
胡小七有些生氣道:“想哭就哭出來，幹嘛要死憋著呢！”
“或許是身不由己吧！”
我看向手中的幾百塊錢，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這是我頭一次感覺到這筆錢拿著是如此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