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這樣?我如遭電擊,久久未能回過神,這熟悉的輪廓,還有那獨一無二的瞎眼。即使他的容貌有著些許的變化,可他的模樣,我絕對忘不了。
韓朵的嬌叱離我的耳邊越來越近了,我已經能感受得出那股陰寒的氣息。我不曾思考,在這時候站到了灰袍屍麵前,替他擋住了韓朵刺來的令旗。
身後傳來了韓朵的驚呼,那令旗刺在了柱子上麵,韓朵在千鈞一發時扭轉了方向,緊接著整個人都撲到了我身上。
“你搞什麼鬼,腦子秀逗是不是”胖子扛著灰袍屍的銅手臂,怒狠狠的朝我咒罵道。
“不能殺,他是我....”我字尚未出口時,那灰袍屍忽然怒吼一聲,奮力一掙紮,銅手打過胖子的臉頰,將胖子吐著鮮血打飛了出去。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性,眼睛裏沒有了一絲疼愛。我惶恐的看著他朝我撲來,流眼淚痛哭著喊了兩個字:“師傅。”
可他未曾聽到我的呐喊,或許在這緊要的關頭,誰都沒有聽到。我怎能理解,一直疼愛我就好像疼愛親生兒子一樣的師傅,居然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徒弟。
“小心……”他的手臂離我越來越近,那種炙熱熏臭的氣息離我越來越靠近,而他的眼裏麵無表情,仍舊是一片冰冷。
這句小心似乎是韓朵喊出來的,而我整個人也被韓朵推到了一旁,我一直愣著,呆著,在這番打擊裏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我看到韓朵的胸膛迸出了一朵嬌豔的血花,那隻銅手穿透了韓朵的心髒,最後韓朵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不……”我和胖子迸出了血淚,在韓朵被甩開的那一刻,我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抱著灰袍屍的身體,將他推到了柱子上。
而胖子也流著眼淚大罵了一聲,拔出姚文巨胸膛的那把人骨刺,逮住機會,惡狠狠的刺在了灰袍屍的脖子上。
怨氣和冤魂從灰袍屍的身上飄灑出來,而他最後慢慢的軟到在了地上。
“米粒,米粒兒”我倉皇的爬到了韓朵的身邊,抱起了她,她的心髒已被刺透,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
“陳海生,我....好痛,好難受……”韓朵臉色蒼白的喘著大氣
“你沒事,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痛苦著,扯下了衣服去捂那胸口,可是她身上的血卻從衣服裏侵透了出來,怎麼流,都好像流不完似。
“海生,”她緊緊的抓住了我的手,緊閉著蒼白的嘴唇,朝我問道:“我美嗎?”
“你美,你很美,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美的那一個。沒有誰可以替代你,任何一個人,永遠都不能取代你”我已是泣不成聲,這傻女人,為何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怎麼倔強。
“真的嗎?”她想抬起無力的雙手,去揉順額頭上散亂的青絲。
“我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去做,殺害我弟弟妹妹的凶手都沒有找到,童緣灣的孩子們,他們還不是個個都有書讀。我賺的錢還不夠多,永遠不夠他們快快樂樂的生活”韓朵臉色蒼白的呢喃著。她的眼睛看向了我,裏麵是一片似水的柔情。
“在你的眼裏,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很市儈吧,從來不懂什麼叫溫柔。其實,我活得並不堅強,我也想有一個寬闊的肩膀,給我哭,給我安慰,給我狠狠的咬一口。可是,我不能懦弱,因為我要保護,要守護童緣灣的孩子”
“我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自己,韓朵,你不能懦弱,那些閑情逸致,煮飯平凡的生活不屬於你的。你要堅強,要背負起這一份責任。你哭了,你懦弱了,就會有人看小你,欺負你。所以,我想哭不敢哭,在這喧嘩的城市裏,我的懦弱從來隻敢在一個角落裏稍縱即逝,不敢讓他們停留太久的時間。”韓朵攥緊了我的手,流著眼淚,忽然問我:
“陳海生,還記得你昨天說過的話嗎?你說過的,如果等我撇棄了所有,做個平平凡凡的女人時。你說,你會回來吃我煮的飯。”
她猛然的坐起,朝著我的肩膀狠狠的咬一口,等到牙印深深的印在了肩膀上時,我聽到了她帶著哭泣的微笑。
“陳海生,記住你的承諾,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帶到下輩子去,下一輩子,你記住肩膀上的這個牙印,是你上輩子欠一個女人的。”韓朵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最終,她無力的垂倒在我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和我的肩膀都已經是一片濕潤。我強忍著淚水不讓它們從我的眼中奪眶而出,然而到了最後的最後,我還是沒能忍住,沒能做到所謂的堅強。淚水在我眼中打轉,我不能微笑著,送這個我愛的姑娘最後一程。
“韓朵,男人婆.....”胖子嗚咽著,狠狠的咬緊了牙關,他忽然仰天怒嚎一聲,發瘋似的拿起屋子裏的家具,狠狠的朝灰袍屍砸了下去。
“胖子...不要去褻瀆他,他是我的師傅。”我抱著韓朵,無神的說。
“你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會是楓叔。”胖子不可置信的大叫。是的,這個事實我也沒法相信,然而,他那相似的輪廓告訴我,這應當是真的。
“咳咳……”一聲猛烈的咳嗽聲卻在這時忽然響起,響徹靜謐的大宅。
聲音將我從悲傷中拉了出來,這咳嗽是如此熟悉,小時候,師傅咳嗽的聲音就是這樣的。
“師傅.....”懷著不可置信,我轉過了身,而軟倒在柱子下的灰袍屍,眼中卻是一片清明。
“師傅,真的是你嗎?”我顫抖著,慢慢的爬了過去。而師傅看著我,眼中卻是迅速的閃過了一片迷茫,
“你...你是海生?”他重複了一遍,手緩緩的抬起,想要撫摸我。
“是我呀,師傅,,你終於回來了,十七年了,,你走了十七年了,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我嚎啕大哭著,撲到了師傅的身上。
我的父親,在這時候終於回來了,即使他不是我的親父,但我記得,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的風水,我的本事是他教的。為了我,曾經那個看淡了人世鬥爭的陰山李楓最終選擇了出山,選擇替人看事,收取香油來養活我。
我還記得十七年前,當玄苦找上門的時候,師傅忍著滴血的心,將我推給了青鬆叔。他對青鬆叔說:“陳海生就好像我的兒子,你要好好的教他,要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他,不能讓他餓著,別人家孩子有的,你也要給他。”
“他……他是誰?”師傅迷茫的看了看正舉起板凳的胖子。
“楓叔,我是偉強,青鬆叔的兒子。奇了,剛剛那人呢,怎麼跑了。”胖子拿著凳子,迷茫似的看了看四周,好像在尋找敵人。
“咳咳……”師傅又猛烈的咳嗽了幾聲,眼神中有些憧憬的回憶著說:“原來是老三的孩子,都長這麼大了,好呀,好呀。”
“海生,沒有想到,世事如棋。這麼多年,我們師徒又見麵了,師傅這些年都沒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沒有盡到師傅的責任,你恨師傅嗎?”他忽然攥著我的手問。
恨嗎?從一始終我都沒有恨過,也不該恨,他是我師傅,猶如我的父親,是他把我從閻羅王的手裏救了回來,是他給予了我新生。
隻是韓朵的死,卻始終讓我無法釋懷。
“師傅,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我黯然的問。
而師傅在清醒之後,似乎也明白現在的樣子,黯然的搖了搖頭,望著我,眼神裏卻陷入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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