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散發的落屍鬼,陰森的吊死鬼,冤氣衝天的的怨死魂……林林總總,至少有兩位數之多。
我不知道我招來了多少方鬼魂,隻是感到自己的身體差不多要抽空了,我才停了下來。
令旗一揮,將這些鬼魂都招進了木人之中。
當遊魂兵將一點一點的融進了木人之後,他們的身影慢慢的幻化,猶如實質,和真人無異。
這就是點兵之術,無論是草木,或是薄紙做成的替身,當兵將融合之後看起來都和常人無異。
“桀桀,多少年了,我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替身,終於不用待在那暗無天日的枉死城了。”
說這話的是位於坎位的一個陰魂,鬼氣森然,隨著他說話的節奏,那皮膚一點一點的癟下來,看起來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
我暗暗皺了下眉頭,卻是沒想到居然招出了枉死城的惡魂。一靈二鬼三怨四煞,這惡魂的修為幾乎都接近煞了,連那木頭做的容器,都禁不住他身上氣息的腐蝕。
他朝我詭異的一笑,我心頭一個咯噔,暗道不好。
“桀桀,這木頭的肉身毫無生氣,一點都不適合老鬼我。小子,既然是你把我招出來的,那就乖乖的把肉身奉獻給我吧。”他雙手成爪,猛得朝我抓了過來。
對於這看似凶猛的攻擊,我也隻是略挑了下眉頭,既然招魂,我就做好了惡鬼衝身的準備。何況陰山派成派以來,類似的事情並非沒有發生過,怎麼可能會沒有應對的辦法。
我不動聲色的把手伸進了懷裏,握著懷裏的四方小印,隻等老鬼撲來,那我就讓他魂飛魄散。
懷中的印,正是陰山派的陰山法主印,道家之中,法印向來是道士的必備之物,我陰山派也絲毫不例外。陰山六印,陰山法主印,鬼力大王印,天砰蓬元帥,地府王爺,盤古大帝……每一印都有其中的妙用,或拷鬼,或調兵,或護身,或伏魔。
我雖然已經沒有祭煉其餘五印,但這陰山法主印,對付一個連煞都不是的惡鬼,已是綽綽有餘。
“天上五雷將,地上五雷師,將師一起出,……”
我還沒把陰山印拿出來,一旁的胖子就動手了,出手即是華光的入門武法五雷掌,狠狠的打在那枉死老鬼身上。
五雷掌極陽,雷和火一樣,是陰魂的先天克製之物。一掌轟下,瞬間讓這老鬼發出一聲慘叫,就連身上的怨氣也減弱了許多。
“哼,要奪我兄弟的主,你也得先問過我一聲”胖子握著五雷掌的姿勢,朝著蜷縮在地上的老鬼狠狠的呸了一口唾沫。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剛才老鬼意識鬼迷心竅冒犯了兩位上仙,請兩位上仙原諒。”胖子的這一手,不僅擊退了心懷不軌的老鬼,也震懾了在一旁蠢蠢欲動的陰魂。
唉……看著這些陰兵陰將,我心裏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道士引兵,通常都會給兵將一個下馬威,隻有這樣,兵將才會服服帖帖的受你管教。如果道士修行差勁的話,恐怕招出來了鬼,第一個就會被鬼反噬。
很簡單的道理,冤死的鬼不得投胎。如今有個上好的替身在這裏放著,沒有哪個鬼會傻得放走。
“海生,說實話,我實在是不讚同你這樣點兵,人鬼本就殊途,你招得鬼多了,對你自己也不好。”胖子走到我身邊,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搖頭一笑,反問道:“我陰山的法術本來就重調兵遣將,你讓我不要招鬼,那我還靠什麼本事混。”
胖子瞬間被我這話問得語塞,憋了許久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散”令旗一揮,我發動招來的兵將四處散開,去尋找隱匿在深山之中的老貓仙。
我走到那蜷縮在地上的老鬼身邊,低頭看著他。
“如果你能替我好好辦事,我不僅不會責罰你,還會送你一具上好的肉身修行。”
他抬起頭,詫異的看著我道:“你說的是真的。”或許,他心裏很不明白,明明他想奪我的舍,為什麼我不僅沒有責罰他,反而還許了他好處。
我點點頭,笑道:“當然是真的,這次我請這些鬼魂上來,是要找一個修出了靈竅的野貓。他就隱匿在這座山之中,誰能殺死她,那這具肉身自然而然就是誰的,各憑本事。”
老鬼聽了我的話後,像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不用我多說,他就迫不及待的衝進了深山老林。
而我,自然而然的是和胖子坐到了令旗旁,靜心的等待著消息。
胖子走到我身旁,皺著眉頭問我:“海生,你真的打算把那老貓的肉身送給這枉死城出來的老鬼?”
胖子的疑惑我懂,但凡是遊魂野鬼,或是修出了靈智的野仙,都喜歡占人體修行。野仙喜歡鑽進死人的肚子裏,吞食五髒六腑。有道行的陰魂喜歡占據人的身軀,給自己找一個替身,瞞過天機而生存。隻不過,這類的修行方式與道相勃,非正道的修行方式。靠這種方式修行的仙鬼,多半都逆天而行,吸人氣,吃魂魄,更別說會給你論因果,守善德。
隻是,我真的會這麼傻嗎?當然不是,我也怕造孽,也怕占據了屍體的老鬼到處害人。
我指了指插在骷髏頭骨上的令旗,朝胖子微微一笑。
胖子恍然大悟,隨即也嘿嘿一笑:“原來你是打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是的,我答應了老鬼,隻要他能夠找到貓仙,那我就把貓仙的屍體送給他。但我沒說過會放走他。與其留著一個未知的可能到處去造孽,倒不如收為兵將,留在我身邊更好一些。
我和胖子坐在墳墓邊靜靜的等待,兩人的臉都有些陰沉,心情都不怎麼好。我笑不起來,是因為青青,胖子笑不起來,卻是因為我。或許,他始終都怕我掌控不住自己的心性,成為了一個邪道的術士。
我能怎麼說呢?其實我也很迷茫,有時候,我也在問自己做的事是對是錯。我也常常糾結不清,我是正還是邪。後來,我幹脆順其自然得不去想它。正如我麵對著楊七爺毫無懼色的說出那番話一樣。正邪黑白,早已被世俗顛倒,既然在塵世這個熔爐中浮沉,那就難免沾染因果是非。行人做事,隻要你覺得問心無愧,那就放手去做便得。
我不知道我以後會怎麼樣,但至少現在,我覺得問心無愧,招鬼又怎麼樣,法術陰損又如何。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愛人死在我麵前,卻讓我保持著一顆慈悲心去感化那凶手,有可能嗎?看著愛人死,你卻要我古井不波,裝那太上忘情。
與其這樣,我倒不如脫去這道袍,拿起把砍刀,做一個普通人,用一個普通人方式去討回一個公道。
………………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恰恰過了寅時,插在頭骨上的令旗一陣顫動。
終於有消息了……
我根據令旗所指的方向來到了一個隱秘的灌草叢之中,十幾個兵將正在和一個黑袍的老女人廝殺。
這老女人身形枯瘦,但動作卻很靈敏,簡直比一般的野貓都不逞多讓。引人注意的是,在這老貓的背後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她的眼睛也是幽綠色的眼白,中間一顆黑眼珠,和貓在夜色裏的眼睛一模一樣。
她雖然很強悍,但也敵不過眾多兵將的廝殺。畢竟兵將都是靈體,你和他們群毆,這完全就是找死。他們的身軀都是臨時的木頭。即使身體沒了,對他們來說也無關緊要。除非是道家的一些能傷害到靈體的法術,否則物理上的攻擊,對他們永遠起不到傷害。
貓仙在眾多兵將的圍攻下步步後退,敗相已顯。這時候,老鬼適時的衝上去,在貓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往貓仙的後腦勺一抓。
無論人和動物,後腦勺都是極其薄弱的地方,野仙被老鬼這麼一偷襲,一個屍神,暈倒在了地上。
這時候,天已經逐漸的亮了,我掐起法決,令旗一揮,除了老鬼之外,把其餘的陰魂都送了回去。
當陰魂都送走,空蕩的地上隻剩下了一捆捆樹枝椏綁著的木柴。其中有不少已經千瘡百孔,爛成了一堆木屑。
在我的點頭示意之下,老鬼迫不及待的朝地上的貓仙撲了過去。
陰魂與野仙是不一樣的,野仙可以占據死人的身體修行,但陰魂不行。如果一個人死了,生氣全無,對陰魂也沒有絲毫的用處。所以,陰魂附體,多附在活物身上。
我悄悄的在背後拿著令旗,掐著指決,隻等老鬼占據了貓仙之後,我便揮動令旗收了他。
老鬼毫無防備,隻一心顧著蜷縮在地上的貓仙,在他快奪舍的瞬間,我眼睛一凝,就準備揮動令旗。
然而,我還沒揮動令旗,隻看到忽然間眼前一花,老鬼就慘叫著倒飛了出去,而且倒飛出去之後,那魂體居然與替身木脫離了。
“嘿嘿,陰山法教這一脈,不是早已在道家中失傳了嗎?想不到今天居然讓老身給撞到了,隻不過,我從見過陰山派道士的本事像你這麼弱的?”
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灌木叢中響起,這聲音尖銳而嘶啞,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尖酸刻薄的潑婦。
隻是,當這潑婦從灌木中顯露出身形時……,我和胖子,都他媽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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