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一晚,我染上一種穢,死人穢。
穢是什麼,無人解釋的清,隻知道穢和胎神一樣,是一種無形的煞氣。小孩在幼年時,多會犯胎神,出生不足百日時,特能惹穢。如果孩子一旦惹了嚴重的穢,又找不到解決方式的話,那這孩子,就很容易出生便夭折,剛過黃泉路,再度回冥途。
比如:黃牛穢,蛙穢和死人穢。黃牛穢在牛身上,如果有人在外麵接觸牛,或者看見了牛。來看一個初生嬰兒時,沒有用艾葉,柚子葉洗過眼睛和手腳。那麼穢就很容易會傳遞到孩子的身上,玄學上叫黃牛穢,科學上,叫黃疸,可根治。
而蛙穢,顧名思義,在青蛙身上。在孩子出生不足百日的這段時間,有些日子是很顧忌的,在這些需要顧忌的日子裏,不能在家裏宰殺青蛙和鯉魚等物。一旦宰殺了青蛙,那你的兒子則極有可能長成一個“四眼田雞。”這裏的四眼田雞,並非是四個眼睛。而是眼睛之上,額頭之間,兩團火雲突出,形似青蛙。
而我,剛出生時,就染上了穢中最為嚴重的死人穢。
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隻是後來,偶然間聽母親提及的。
那一晚,母親走的太急,忘了關上病房的門。
一直到半夜,一男一女,懷抱著一個小孩,衝進了醫院,據說,婦女懷中懷抱的那個小孩,是這醫院的醫生醫死的。雙親痛失骨肉,就來找醫院的醫生算賬。
拉扯著,打著罵著。醫生被揍的倉皇而逃。而那死嬰,被扔在了醫院的椅子上,沒人理會。死嬰的方向,正對著我所在的房間,我睡著的那張床。
第二天,當母親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醫院時,卻被我的樣子嚇得連心髒都跳了出來。
我的整個下半身,黑乎乎的一片,蔓延到了手臂上,再一探我的鼻息,已經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了。
由於我眼睛的關係,當晚的護士醫生也沒人敢來看我。
當時我母親很憤怒,也很生氣。但為了救我,她還是吞下了這口氣,求醫生來給我施救。
可是,掛了針水的我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我還在繼續的惡化,黑斑,繼續在我身上蔓延,後來,在醫生的建議下,母親把我轉到了縣城的醫院,可結果,和村裏的衛生院一樣。
無濟於事之下,母親隻能回去請教村裏的老人。老人們一聽,就知道我惹上了禍,外加上母親去醫院追問我當晚發生的事情。
老人們確定,我惹上了穢裏最為嚴重的死人穢。
經老人的介紹,母親請來了當地非常有名的過陰婆。
過陰婆用符水,加上黃牙樹葉,柚子葉,桃子葉,紅布白布……合共七樣東西,在我身上死勁的擦,硬是把我身上的黑斑擦走,治好了那醫院裏都素手無策的怪病,硬是把隻剩下一口氣的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還根據我的八字,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海生。
讓我這單眼瞎,得以在這世上苟延殘喘。
常言道,活著便是希望。隻要不死,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然而,我常常心裏覺得,我活在這世上隻是個禍害,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帶來不祥。從小到大,除了我母親,村裏沒人喜歡我。
自從那說書的老許把我的身世大肆渲染的在村裏說出來,加上過陰婆說我是一個欠債鬼童的話流傳出去之後。村裏的人個個視我為掃帚星,克星。遠遠的看到我,他們會裝作理所當然的把門關上,待我走後。他們會拿出掃帚,把門口的晦氣掃走。
因為我的眼睛,無論我學習多麼努力,成績多麼的好,學校裏的老師依然不肯施舍半個笑臉給我。當別的孩子結群成隊的玩著遊戲,丟著沙包時。我隻能默默的在一個角落偷偷的看著,看得興起時,我會忍不住的大吼一聲。可是吼完之後,我又擔心他們發現我,拿泥土來扔我,我又隻能迅速的把頭縮回去。
冷漠的環境,塑造了我不善言語的性格,我開始孤僻,開始厭世,那時候,除了我母親,我找不到第二個對我好的人。
如果按照這樣的情況發展,或許日後,我會因為憂鬱而自殺,又或許,我會因為冷漠而導致性格扭曲,做出一些不理性的事情。
直到後來,一個糟老頭的為我打開了一扇我從沒接觸過的大門,改變了我的一生.
每到夜裏夜深人靜時,我都反反複複的做著相同的一個夢。床頭邊,站著一個看不清樣子的小女孩,靜靜的看著我。
當這個女孩在我夢裏出現時,我的身體和意識就會脫離。明明自己很清醒,但手腳就是不聽使喚,無論我怎麼使勁,身體始終都動不了。
一開始,那個女孩隻是每天準時的出現在我的夢中,靜靜的站在我的床頭,看著我。到後來,她爬上我的床,在我的耳邊幽幽的重複說著一句話
“還給我,還給我。”
每一次,我都能感受到那股透徹心扉的刺骨冰冷。可從夢中驚醒過來時,身邊空無一物,沒有女孩,也沒有聲音。但那個夢,又是如此真實。
自那一天開始,我開始生病,每到下午,我總是莫名的開始低燒。吃藥也不見得好,打針也不能退燒。我想和母親說,可是,每一次當我想把這件事說出口的時候,心裏就突然間瞪了一下,特害怕,說不出口,隻能幹忍著
直到後來,一個糟老頭的出現,才讓我的病情出現了轉機。
這個糟老頭,是我母親救回來的。
據我母親說,她是在屋後的山上撿柴火的時候,遇到了這個糟老頭。
當時糟老頭就昏倒在一旁的石頭上,手上還掐著一個莫名的“蘭花指”
令我母親感到奇怪的是,這老頭四周的樹,草,花,都是枯萎的。當我母親走近他身邊時,心裏就不由自主的打顫,如墜冰窟。
這種感覺讓我母親一度止步,但後來我母親還是把那老頭救了回來,因為我媽心軟,是個濫好人,隻要看到有需要去幫的,她都會毫不猶豫的伸出緩助之手!
我第一次見這糟老頭的時候,他留給我的形象是這樣子的。
衣服整齊,但頭發亂糟糟的像個狗窩,嘴裏還咬著一小撮的青草,印象最深的是鞋子穿了一個破洞,腳趾頭露了出來。
沒過多久,我母親準備請村頭的赤腳醫生來看看這糟老頭的時候,老頭卻幽幽的醒了過來。
這時候,我才看清楚了這糟老頭的樣子,他居然和我一樣,也是一個單眼瞎,而且,他的左手似乎已經殘廢了
這糟老頭得知是母親救了他之後,忙不迭的對母親道著謝。
一開始,他們有說有笑,直到我拖著迷迷糊糊的腦袋,從房間裏出來,和我母親說了句:“媽,我又發燒了”之後。
這糟老頭才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就好像看見了怪物一樣。
他急衝衝的把我拉到身邊,在我身上摸來摸去,一邊摸著,疑慮的搖頭說著:“不應該呀,不應該,這孩子怎麼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