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思慮一下,我定了定神,然後衝著那遠處的供桌喊了一聲:“行了!別裝神弄鬼了,你以為你製造這東西就能嚇人嗎?我早就聽出來了,不過是個藍牙音響在作怪而已,什麼黑白照片會動?咋?以為我沒見過墨水屏嗎?還眨眼,來,有本事從照片出來我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鎮定驚住了那個藏在暗處的“人”,總之在我說完這些之後,那嗚嗚的調子仿佛立刻就消失了。
而在這個時候,在我的頭頂竟然聽到了那種恐怖片裏常會出現的熟悉的彈珠響聲,我是偏愛靈異小說的,所以僅憑這個聲音還嚇不到我。
正常來說,住樓房的很多人都應該聽到過樓板裏那種在深夜裏嘎吱嘎吱的彈珠聲音,這種聲音並不是什麼鬼在打彈珠,而是其中有科學解釋的,正常來說這由一種不完全菌綱的黴菌引起的。
這種黴菌會腐蝕工業材料與水泥,好生於多細孔表麵,以水泥中礦物質為食。細鋼筋與水泥接觸麵是最理想縫隙,黴菌多聚生於此,菌絲向四周開始侵蝕成一個中空型管道。當某根有應力鋼筋的周圍水泥被侵蝕到一定程度後便會在中空管道中來回彈動,這就是彈珠聲的來源。
雖然我心中很篤定這份判斷,但在此情此景下,麵對著一張擺著黑白照片的供桌,我的心也著實因著這聲音一揪一揪的。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麵已經被鎖上的鐵門明明並沒有響,但在我麵前竟然又緩緩走來了一個人影,容貌妝容,乃至衣著和那副紅色的眼鏡,正是剛剛走掉的江映月!
但是江映月她現在的表情很奇怪,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我,眸光裏已經完全沒有了神采,整個人的走路也是僵硬的怕人,就像我看過的很多喪屍片裏麵的喪屍。
“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不怕了?”我一時沒有注意到江映月的神情,隻以為她是被嚇呆了,於是中氣十足的隨口發問道:“其實也不是不能談的嘛,你放心,隻要你說出來恐怖組織的那些秘密,我可以幫你尋找申訴途徑!
當然你如果堅持要我幫你申訴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等到這個爆炸搶劫案結束以後,畢竟現在這個恐怖組織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但是你盡管放心,隻要這個案子一結束,我會合理的審查你的證據,然後幫助你對過去的冤屈進行一個合理的追討,但你至少也要給出你應該有的誠意——”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馬上留意到江映月的表情不對,她的腿已經成了個八字,腳踝向外彎折成一百八十度的恐怖扭曲,步伐很慢不說,完全是拖著一條腿在地上劃拉過來的!
不止如此,江映月一開口,聲音是被奪去了魂一般,再沒有先前的清麗溫柔,而是一種幽幽暗暗的陰陽怪氣:“別人都說你是警察,看起來你也是個混蛋,你既然不幫我申冤,那就跟這女人一起死吧!”
這聲音雖然是從江映月傳來的,可是音調卻完全不是,聽起來頓挫頓挫的宛若刀刮玻璃一般的沙啞撕耳,如果再配上那種短長調的樂器,簡直就像是正在演一部恐怖片。
雖然這二十年來我的信念一向很堅定,但在此時此刻還是有點動搖,因為眼下的江映月表現的太奇怪了,如果隻是偽裝的話,這聲音怎麼能跟完全變個人一樣,難道是口既?
我盡量的說服自個,眼前隻是江映月故意雜耍嚇我的口既,但還是止不住去想,眼前這般恐怖會不會是鬼片裏常上演的鬼附身,畢竟方才她開口的話裏,主體已經變了,她是說到了“不替我伸冤”,而方才江映月一直告訴我的都是要替她妹妹伸冤。
正在我心中驚異不定的時候,那江映月拖拉地上,看起來喪屍般不死不活的女子身影竟然淩空飛起,而後從半空如泰山壓頂一般朝我撲來,兩隻手爪前伸著。目標所指正在我的脖子。
我連忙原地閃了躲一下,躲開了那個影子的同時,不曾想到那江映月的身影也不在空中折身,而是徑直一頭撞入了供桌上擺著的那張黑白照片裏,我維持了二十年的世界觀就在這一刻霎時全盤崩塌了!
在這時刻,那張桌子上的黑白照片仿佛成為無形的另一個空間,明明嬌俏玲瓏的江映月仿佛擁有了穿梭空間的力量,就以那張供桌上的黑白照片為引子,來回重複穿梭,每每目標都在我的脖子。
我在這時刻才發現供桌上的燭光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增高了半米有餘,綠油油的光芒,更加深了整個地下通道的恐怖。
江映月的撲殺還不算完,大概是因為這幾次的失利,她已經換了招式,不隻是要用手掐我,而且她的嘴也已經裂到了耳朵根,青麵獠牙的模樣是要將我一口吞下的樣子!
期間我又躲了江映月的數次攻擊,但是她的脖子就像變成了一個軸承一般,竟然能夠三百六十度旋轉,我一是不查就被咬住了手掌,雖然我馬上用手肘猛擊,逃脫了這份嘶啞,但是眼前這實實在在的疼,怎麼都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不對!世界上沒有鬼,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我此刻已經拔出了槍對著空中的身影,比道:“我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這樣子裝神弄鬼、胡作非為,不管你是不是在演戲,我必定一槍崩死你!”
桀桀的笑聲從四麵八方覆裹,那已經仿佛毫無重量的江映月大嘴繼續張著,然後再度穿入照片之中,等再出來的時候,手裏竟然也多了一把槍,黑黝黝的,似乎跟我手中的槍沒甚區別。
“奶奶的,咋?還要比槍法!是你逼我的!”我也是真急了,怒罵一聲舉槍便射,但是扳機扣下了竟沒有響,而後聽到對麵一聲巨大的槍響,同時看到了槍口出的火光!
“我一定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鬼槍殺的人!”我第一時間沒有感覺到疼,隻是覺得戲劇,想笑!
沒等我笑出來,跟著覺得脖子一冷,而後我整個人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竟然是一場夢!
說起來,我隻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這個地下室裏睡著了!
頭頂有一扇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通風口正在投下來亮光,亮光落在我麵前的那個供桌上,可以看到供桌上麵擺著的蠟燭早已經燒幹,沒有江映月,沒有鬼影,也沒有白骨和血跡,就隻有一張普普通通的黑白照片!
我再度審視麵前的這張照片,女人還是那個女人,照片也還是那個仿佛隨時能夠從照片裏走出來人的立體照片。
是的,這時刻借助外麵的天光,我已經瞧出了點這裏的端倪,它並不是電子墨水屏的那種成像,而是僅僅在眼睛位置坐了立體的肖像構圖,應該是得自某個高明的繪畫高手,一點點睛之筆,就能讓照片仿佛動起來了一般。
照片裏的女子和我昨晚看到的並無二致,她穿的同樣還是那件警服,看起來最多不超過二十三歲,花一樣的年紀,卻在如此的漆黑的地下通道中陪伴著簡單的供桌,這著實有點孤單!
不過與此之外,我更加在意的是那個在供桌上麵擺的檔案袋,哪怕沒有打開,我也能夠從厚度還有檔案袋的獨特式樣看出跟昨天我所見到的一模一樣!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夠操作夢境,可我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呢?我可是受過老頭子專業訓練的,哪怕是在催眠狀態下,也一定會保守自己的秘密,可是現在為止,我感覺自己似乎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噩夢蘇醒之後,那是比看恐怖電影更加深沉的代入感,而我現在正是處在這樣一種噩夢初醒中,我甚至沒辦法完全醒來,當然也不是說醒不來,而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另一重夢裏。
很早以前我看過一部盜夢空間的電影,在那中間描述了四重夢境,所以我此刻的蘇醒到底是睡著還是醒來,一時的我簡直迷惘了。在數千年年前也有莊周夢蝶的故事,留下了千古名句。
所謂莊周曉夢迷蝴蝶,那麼到底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還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呢?莊周當時沒有答案,而我現在似乎也陷入這個沒法回答的哲學問題之上。
雖然我已經在這張黑白照片的細節上看出了它立體的遠離,但我無論走到哪個角度,這個照片裏的眼睛好像都會轉一樣,一直在盯著我,我就在這種脊背發毛的寒冷中越過供桌往前去走!
昨晚已經查過了,現在隻不過是在確認一遍,前方是個死胡同,看起來這裏像是很早之前就建下來的冷凍庫,隻是這個冷凍庫的出口為什麼會跟垃圾中轉站結合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
隻是可以確認的一點是,這個冷凍庫無論從通道的規模還是位置的連通上說,都跟海東市的警局大樓沒有任何的關係,也就是說,我到現在仍然沒有拿到焦本初確切的犯罪證據,一場瞎忙。
我真的不能再等了,翻起手表一看,我竟然在這個地下室裏邊已經待了超過八小時,此刻已經早上七點了,外麵天光也都已經大亮了,如果我還沒有實質性的收獲話,明天一結束,我的任期也要隨之結束,屆時就不得不走了,而一旦離開這裏,我很可能再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案子了!
雖然我來海東市隻有短短幾天,這裏的民眾很顯然並不歡迎我,但是半途而廢向來不是我的風格,並且一旦任由這個恐怖組織繼續為非作歹下去,誰也不知道未來還會有多少的人遭害!
更重要的一點,一旦我從這裏離開,我眼下所得的好幾件證據怕是再沒有驗證的機會了,盡管我覺得昨天的事哪哪都透著詭異,但在幾番思量之後,我還是決定將供桌上的那個檔案袋拿上!
正義會晚到,但總不會缺席,當然我並不打算把它們當成是對付焦本初的殺手鐧,我隻是一個忠於真相的少年,一日真相不開門見日,那就不算結束。
果然在我的努力下,這個橫亙多市亂竄作案的恐怖組織,總算被一舉殲滅,我也如願的,和司靖走到了一起。
幸福會晚到,但心中有光的少年,總不會運氣太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