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峰銬著金大鳳下樓時,盯著我的背影良久,我當然察覺到了他的注視,但我始終沒有轉身,幼年裏的傷害會成為往後生活中的那根刺,如梗在喉,如梗在心,如果能夠那麼輕易釋懷,又豈能等到現在。
浩浩蕩蕩的押送一走,整個書房裏頓時衰敗下來,宋三強的屍體已經被紅姐帶去警隊做最後的化驗,老先生跟著去的,諾大的房子,就隻剩下宋磊、駱希雅,還有金和顏帶來的搜證團隊。
夕陽透過房間內暗沉的紗窗,給整個房間都鋪上了一層通紅的陰鬱,正在等待金和顏和這家主人道別之時,關躍竟然從旁一把捉住了我的手:“你叫沈源?是我們老板剛剛高薪聘來的顧問?”
司靖陪我站在一處,玉手已經摸在自己腰間,我知道她是在擔心關躍對我不利,畢竟在整個審案過程中,我們似乎一直都站在對立麵,但我其實很清楚,關躍從根本上說與我是同一類人,我們都是把真相看的比旁的任何都重要的人,隻是我跟金和顏之間的合同瞞不住了。
我的緘默被關躍理解為默認,於是這個先前在刑警隊長麵前都頤指氣使的男人,竟然後退一步衝我鞠了一躬,眼裏的敬佩溢於言表:“果然天才出少年,老板真有眼光,本來我還對你的到來頗有微詞,現在我徹底服氣了,以後有我們精誠合作,還能有破不了的案!哈哈!”
我幾乎是把這個關躍拖出這間別墅的,別忘了眼下別墅裏還有死者的親屬,就算你破案成功成就感爆棚,也不能如此不分場合吧,這人真是個白癡。
金和顏晚我們幾步下來,商務車門已經打開,關躍他們都已上車,原先司靖也是準備同乘的被我拽住了。
“愣著幹什麼,上車啊!”金和顏怪異的掃視我和司靖一眼,隻是連鄙夷都顯得有氣無力。
“在上車之前,關於合同的事我們再聊聊吧!”我撐住車門:“金姐,如果你現在主動收回合同,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金和顏竟然笑了,嘴角向上一揚,像隻小狐狸似的狡黠:“怎麼?想逃出我的五指山?哼,門都沒有,好容易得你上了船,往後還指著你精誠合作的!如果你是為了今天我表姨的事,那就大可不必了,真相是唯一的答案,我喜歡這樣!也喜歡你!”
一路上司靖都在不時望向我,靠近我的那隻小手沒少在我腰間軟肉上“做文章”,對此我隻能裝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金和顏這句一語雙關的“喜歡”,若要再聯係起之前茶舍的曖/昧,我實在有點不得其意。
司靖堅持在事務所前下了車,然後氣勢洶洶的抓著我一路拖到了臨近的公園,秀目裏透出一種異樣的神采:“沈源,你是不是把我當外人了!別說沒有!你跟她到底有什麼合同,你沒忘吧,你可是個學生,又是警局顧問,別上了別人的當,還有她為什麼要說喜歡你!”
麵對這個日常柔弱小丫頭連珠炮似的發問,我隻有一五一十說的份,其實我私下在薑獵那裏打聽過,因為司靖屬於技術檔案的文職,所以貼身保護我的事原先是由另一名女警擔任的,但後倆是司靖主動請纓調換了。
薑獵有事沒事總喜歡內涵我幾回,說司靖對我有想法,讓我好好把握機會,其實所謂“想法”僅僅隻是有好感而已,根本上升不到喜歡的程度,我喜歡跟她呆在一起的舒愜,但我也很確信這算不上愛情。
我一向自認為自己看人方麵很準,沒想到這一次薑獵優先我幾分,司靖驟然表現出來的醋意有些出乎我意外,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如此在乎我,實在讓我心中一陣深沉的顫栗,當然把前因後果說了,當然我是以攢錢為解釋的,並沒有透露金和顏的禮物問題。
司靖情緒這才平和下來,隻是沒一會她竟然自怨自艾的歎息起來,好一陣直視著我的眼睛:“沈源,你說宋磊和駱希雅他們未來還會在一起嗎?”
“不知道!”我立時搖了搖頭:“古人常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也許愛情能夠戰勝這一切,但在他們心中的芥蒂,並沒有那麼好消除的!”
司靖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半晌才又幽幽歎息一句:“愛一個人真的會發瘋嗎?殺她的丈夫,殺自己的妻子,可明明如此費力得來的歡心,為什麼還是不好好珍惜,還要再找女人來相互折磨,這樣的愛真的是愛嗎?”
“姐!”我再度喊司靖這個略帶親密的稱呼,這陣子朝夕一起,她也確實陪伴了我很多,一張口下意識的就想起這個更進一步的稱呼。
看到司靖目光轉向我,我才又繼續開口道:“姐,也許愛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從我從前很多書裏看來的,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感同身受,會為了她而拚盡全力,泰山崩於前,隻要他的後背不曾崩塌,那麼就會守護她的春暖花開。”
“好美啊!”司靖展顏一笑:“聽你這樣一說,愛好像更顯得神聖了,但我肯定不要這樣的愛情,如果泰山真的崩塌了,那我就跟他一起去麵對,才不要他為了我犧牲自己!隻是我會遇到這樣的愛嗎?好向往啊!”
司靖灼灼的目光盯住我,有小鹿的惴惴,有煙花的絢麗,甚至還有點膽怯,總之她那一刻的風情,往後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裏,但我還是匆忙別過眼神。
我還是個學生,媽媽身體並不好,跟沈建峰的關係更是勢若水火,當然個真正促使我沒有在當下衝動的根本原因是我而今的處境,老頭子不會隨便嚇唬我,那個恐怖組織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現身,我很害怕。
是的,就在司靖灼灼的期待眸光裏,我的心仿佛被熨帖重重的燙了一下,但我同時也想起了媽媽,她那樣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卻因為沈建峰和我的關係,而遭受到生活裏那麼多的不公與迫害,司靖雖然是個女警,但她真的有能力應付好這一切嗎?
“哈哈!給你開個玩笑了,瞧給你嚇的!”司靖玉手輕拍了下我的頭:“怎麼,怕我黏上你啊!”
我慌忙解釋:“不,不是這樣!姐,我其實——”
“叫姐也挺好的,弟弟,以後姐罩著你!”司靖搶斷了我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