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孝伍的女兒一開始還有點驚訝,可聽著聽著,她便沉默了。
她轉身的時候,雙眼已經噙滿了淚水,她不知道,在她心中最偉岸的父親,竟然做過這麼多肮髒的事。
“女兒,你怎麼了?”錢孝伍關切地走了上去,憂心忡忡地問道。
可是,小女兒卻揚起了自己纖細的手臂,當下一個耳光扇向了錢孝伍。
這個耳光如同有千鈞之重,錢孝伍竟然被打得差點沒有能夠站穩。
他的腦袋有點發懵,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呢,女兒又扒著井口一躍而下,跳入了這口枯井之中。
枯井裏麵此時已經沒有水了,這麼高摔下去,任誰都會咽氣。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得讓錢孝伍的大腦空白,快得讓他的呼吸趨於停滯。
錢孝伍的心中悲慟,大哭著喊著女兒的名字。
他不知道女兒剛剛在窮奇那裏聽說了什麼,為什麼會做出如此決絕的舉動。
伴隨著他的哭聲,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大雨傾盆。
此時,已經幹枯了許久的枯井傳出了嘩嘩的水聲,水竟然回來了!
跟之前一樣,井水並不澄澈,散發著一股子濃重腥臭的味道,顏色也是血紅的。
錢孝伍明白,一定是窮奇從中作梗,他的報應來了……但是,他無能為力。
可後來,城西錢家大宅卻意外地太平,錢孝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隻知道,除了後院的那口枯井一直在泛著妖邪至極的血水以外,城西錢家的威望卻更加水漲船高了。
難道窮奇隻是想讓我絕後?並不想禍害我整個城西錢家的香火?
一兩年後,錢孝伍的幾個弟弟的兒女們並沒有出現什麼安全上的問題,時間一長,錢孝伍心中大定。
雖然自己的兒女已經死完了,但是城西錢家的香火依舊能延續下去,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至於小女兒,錢孝伍當時是推說小女兒在後院閉關,並禁止任何人進入後院。
除此之外,他還在後院的大門上加了好幾把鎖,並把鑰匙扔進了河中。
可錢孝伍的結論下得實在太過於早了。
因為,他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幾個弟弟都在陰行中闖出了名頭,尤其是他的三弟,在陰行中的名頭甚至隱隱蓋過了錢孝伍。
很快,三弟就提出了要分家,出去自立門戶。
緊跟著二弟和四弟一起響應。
錢孝伍此時已經沒有至親骨肉,他勢單力薄,在兄弟們的步步緊逼之下,隻好答應。
這樣一來,城西錢家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錢孝伍當然不甘心就這麼失敗,又過了幾年,他想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於是就以重金下聘,娶了兩房無錫的兩戶窮苦人家的女兒來續弦。
可是,這兩房老婆壓根就懷不上兒子,生下來的都是女兒。
在古代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惡臭思想在他們看來是“真香”。所以,女兒可無法滿足錢孝伍的要求。
於是乎,他可勁地造人,可一連幾年,甚至把他一個老婆逼得難產而死後,他都沒能得到一個兒子,反而是多了四個女兒。
不過,讓錢孝伍欣喜的是,這四個女兒的天分竟然奇高,她們在錢孝伍年老體衰後成功在陰行裏麵打出了一片天。
錢孝伍還依靠著四個女兒招到了四位贅婿,依靠著贅婿,總算是暫時把香火傳遞了下去。
聽說,一直到錢孝伍臨死的那天,錢孝伍還在念叨著“兒子”、“兒子”……
至於後院,那是錢孝伍嘴裏的禁地,臨死的時候他立下遺囑,不允許任何人前去後院一探究竟。
於是,後院的秘密就這樣被埋藏了下來。
所幸城西錢家人一直比較守規矩,不然的話,不等到錢七首大鬧城西錢家,後院的秘密就將真相大白。
聽完了這段長長的往事,錢孝伍對錢安然點了點頭:“這樣說來,錢家的所有後代都是女兒,就沒一個男性?所有男性,都是依靠招女婿招進來的?”
錢安然搖了搖頭:“並不能這麼說,其實到後來,窮奇因為終日浸泡在血水之中,能吸食到足夠的怨氣,它對錢孝伍的憎恨已經沒有那麼深了。所以後來,它倒也不再管城西錢家之事,城西錢家在三代以後,也終於有了男丁,所以城西錢家這才傳承了下來。”
錢七首了然地點了點頭:“我懂了……其實,你就是錢孝伍的小女兒吧?這麼算來,我們應該算是同一輩人,你被這飲血池困了數百年,而我也被阿福廟的泥塑像困了有百年了。”
錢安然不說話,表示默認。
錢七首卻又緊跟著問道:“那就奇怪了,為什麼,你後來又能夠從這飲血池裏出來,又跟我相處了這麼多天。”
“這還不是你幹的好事……”錢安然白了錢七首一眼,“你就是惠山黑泥帶有煞氣的根本原因,那晚你來的時候,窮奇嚇得如同一個小朋友一樣哆哆嗦嗦的。這樣一來,它對我的限製就少了,所以我才能夠在飲血池中打傷它,並逃了出來。”
錢七首這才明白過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窮奇被惠山黑泥禁錮了數百年,看見黑泥估計都怕了。
自己這個肉身都是惠山黑泥所重塑的人突然造訪,窮奇估計都會被嚇呆。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錢安然,你當初為什麼要跳下這口井中呢?”
“因為我想去限製窮奇的力量,讓錢家能夠得以安生,雖然我父親鑄成了彌天大錯,但是,錢家其他人是無辜的。後來的事實證明,我成功了。錢孝伍招徠了瘟疫,親手害死了我娘,間接害死了我的哥哥;而窮奇呢,它親手殺死了我的兩個哥哥,也在盤算著毀掉我們錢家。我是帶著對這兩人的恨意而死的,死後靈魂又經過飲血池的淬煉,比一般的凶魂厲鬼強大得多,雖然我處處被窮奇壓製,但我還是能夠影響到它的能力。畢竟窮奇的真身被封印在泥塑之中,實力已經大打折扣,再加上我,它所能做的就隻剩下讓城西錢家生不出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