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亮的時候,我在被子裏捂了半夜,也總是捂暖和了。懶懶地在被子裏舒展了一下手腳,眼睛一閉,居然有些困意了。
我就這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聽見齊叔起身開門的聲音。一陣冷風過後,我聽見一陣清脆的關門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開門聲。這一次沒有冷風吹進來,齊叔開的應該是旁邊的,緊接著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最後終於安靜下來了。
我迷迷糊糊地大概眯了半個小時,就醒了。這一次醒來不是因為聽到什麼聲音,而是被一陣冷風吹過來冷醒的。那種冷風,直直地吹在我的頭頂上,讓我感覺到一股透心涼的寒意。
睜開眼睛,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門口。
“衛風,別睡了,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確定那個人是齊叔之後,我把整個頭在捂在被子裏,沒暖和一陣兒,我就聽見他走到我的床頭跟我說話。
“什麼奇怪的事?”我肯定是睡不下去了,把被子往下扯了一點,隻露出了一雙眼睛,鼻子呼出來的熱氣,已經被把被子弄得有些濕潤了。
“剛剛房子外麵有人丟了一個孩子,我看怪可憐的,所以我就給他撿回來了……你看……”說話的時候我半蹲著,把懷裏抱著的東西給我看。
我這才發現他懷裏抱著的居然是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外麵裹了一件大紅色的繈褓,顏色很新,料子看上去很新。但是針腳很粗,看上去不像是買的,反而像是手工縫製的。看的出來,這個孩子的親人很疼愛他,但是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為什麼要拋棄他?
“齊叔,這個孩子,你在那裏發現的?”對於莫名其妙地出現的這個孩子,我心裏充滿了各種疑問,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去說。
天亮之前,我把毛衣捂在了被子裏。睡覺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蹬到那裏去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床邊上拽了出來,往自己身上套。
“就在水窖那裏,路過的時候看見了,等了好久都沒人來找他,所以我就把他抱回來了。你看,他笑了,快看……”毛衣的頭有點小,勒在我身上半天沒穿進去。齊叔喊我看的時候,我的頭在罩在毛衣裏。我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是我聽他的語氣,裏麵滿是欣喜。
等我穿好衣服之後,齊叔還咧著嘴在笑。我跟他在一起呆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看見他笑得如此的開心。
“給我看看呢!”齊叔伸出手,把孩子遞給我。繈褓已經被他捂得有點溫度了,裏麵的還在均勻地呼吸著。
才生下來的孩子很醜,眉眼還皺在一起,眼睛睜得也不是很大,看上去沒有什麼神采。我剛抱著他的時候,他還衝著我笑了一下,然後是一個五味雜陳的表情,像是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像是衝著我做了一個鬼臉,緊接著就哭了起來。
我被孩子的舉動嚇到了,連忙把孩子遞還給齊叔,齊叔一接過去,他立馬又不哭了。
“他居然認生……”說完,齊叔就笑起來了。
他雖然這麼說,我心裏卻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我覺得這個孩子有點邪門。然後他衝著我舉起他的小手,輕輕地托著,好像是在撫摸什麼東西一樣……這樣的場景,讓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個女屍身體裏的那一幕……一瞬間,我滿額頭都是汗水。
更奇怪的是,他衝著我邪惡地笑了一下,咧著嘴,嘴裏已經有了兩顆尖尖的乳牙。
我心底裏莫名的恐懼,趕緊朝著後麵退了兩步。
“齊叔,你說這個孩子在那裏撿的來著?”
說實話,我有點懷疑這個孩子就是昨天那個女屍身體裏的那一個孩子。否則他為什麼會衝著我邪惡的笑呢?還有,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被人遺棄的,他身上這一件充滿了愛心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更重要的是,真想要丟棄一個孩子,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幹嘛非要跑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山上來?
“水窖啊,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齊叔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疑惑,同時又帶一點恐懼。
他這麼說,我更覺得他像是在說謊。水窖距離我們現在的房間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如果他的父母扔下這個孩子,像被人找到的話,他大可以扔在門口,或者扔在院子裏,沒有必要扔在那麼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如果,他們不想被別人找到的話,山腳下隨便那個樹叢裏都可以,為什麼非要跑這個遠?
“沒事,剛才沒聽清楚,所以問一下。你餓了吧?我去煮點稀飯,順便也給孩子喂一點……”我們兩個大男人,所以隻能委屈孩子跟著我們隨便將就一下了。反正,他生下來,就注定前半輩子的命不會太好。
“哦……哦……哦……”齊叔坐在床上,懷裏抱著小孩子一刻都不肯放鬆,還伸出一隻手在孩子麵前逗他開心。他自己也笑得跟一個孩子一樣。
“哎呀,沒水了,要不我去打點吧!”其實壇子裏還有些水,隻是我想去水窖那裏看看,所以說完這句話,不等齊叔回答,我自己就扛著壇子出去了。
一路上,我都想著昨晚上和今天的事情。小孩子伸出來的手,就想噩夢一樣揮之不去,在我眼前不停地揮舞,讓我心裏充滿了恐懼。
果然不出我所料,水窖處,除了我和齊叔兩串整齊的腳印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腳印。我因為腿上的傷沒痊愈,所以走起路來腳印左邊深、右邊淺,特別好辨認。齊叔的腳印,卻是力道格外的重,所以腳印要比我的深很多。這些東西,都是模仿不來的。
“難道那個小孩,真的就是那具女屍肚子的孩子?”我坐在水窖邊,心裏暗暗地想。
昨天晚上那具女屍明明已經死了很久了,屍身都開始腐爛了,為什麼肚子裏的孩子卻還活著?之前齊叔,莫名其妙的說“幸好你還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齊叔跟這個女屍有什麼樣的關係?還有,齊叔為什麼那麼關心那具棺材的安慰,莫不是裏麵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另外那一口棺材裏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沒心思打水,整個人就坐在水窖邊,莫名其妙地想這些問題。我不是一個邏輯性很強的人,但是這些問題,卻像潮水一樣,不斷地往上湧,攔都攔不住。
坐了好久,我才想起自己應該回去了,所以打開水窖,隨意地舀了幾瓢水倒在壇子裏。
舀水的時候,我看見山洞倒映在水裏的影子,一閃一閃的,想一雙眨著的眼睛。我舀完水,蓋上木板,去找山壁上的圖像。
可能是由於牆上的泥土脫落,山壁上原本的東西,反倒是可以看見了。紅紅的顏料上,明明畫的就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表情痛苦,身上穿著單薄的夏衣。下半身因為還長著藤蔓,所以壓根兒看不清楚。
我往旁邊跑了兩步,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用力地朝著山壁上的畫戳了幾下,藤蔓掉了下了,勉勉強強可以看清楚那一部分。
山壁上畫著的那個女人,腹部被插了一把長長的刀子,順著刀子流出來的鮮血,看起來也是十分明顯。還有,這血已經順著女人的身子流到了腳下,而她的腳下卻還躺著七零八落地躺著好些人。有些人張大了嘴呻吟著;有的已經不能再繼續呻吟,而是表情痛苦地死去;有的伸長了手,在地上奮力地爬行著,但是已經是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