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從空蕩蕩黑漆漆的房間裏傳來的聲音讓我頭皮發麻。我身體還沒有完全的複原,這一嚇,頓時讓我臉色慘白、沒有半點血色,渾身上下都被湧上來的虛汗濕透了。慌忙地一個踉蹌,差點跪在地上。
我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平緩下來,身上的汗水漸漸地消退,但是濕答答的衣服還是緊緊在貼上身上,讓我覺得難受。另外,我開始覺得有點心悸了。
“媽的,又是棺材!”等我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嘴裏狠狠地罵了一句,又朝著停放著棺材的門口狠狠地吐了兩口口水。
我現在看見棺材都有點畏懼了,我今天淪落成這個樣子,跟我最開始在方南賣給我的房子裏看見的那一具棺材不無關係。如果不是因為這口棺材的話,我今天可能壓根兒就不會在這個鬼地方。
“******!”
應該說,我看見這口棺材的時候,是煩悶多於害怕的。
雖然懷著這樣的心情,我還是忍不住走到左邊的房間前瞅了瞅。不出所料,那個房間裏仍然是停放著一口巨大的棺材,裏麵仍然有些“咚咚咚”的聲響。
我心裏有點疑惑,那個老道士看上去年紀至少也是五十多歲了吧?那為什麼他會一個人住在這個荒山野嶺裏?難道他就沒有子女,沒有親人?或者他的子女早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我看他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悲傷的感覺?
還有棺材裏放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我在外麵沒待一會兒,就又回到床上躺著了。想想這些,我身上又是一陣汗漬漬的,黏黏的。
屋裏放著的火快要熄了,隻剩下了一點點火星還在艱難的為繼著。這就讓山裏的清晨顯得更加的清冷了,我把厚厚的被子裹在身上,還在禁不住地發抖。
眼看著最後一點火星也要熄滅了,那個老漢推門進來了,手裏還抱著一捆柴。
這個時候的天還是灰撲撲的,沒有完全亮,所以他站在門口,我看見的隻是一個剪影。看著他進來了,我在被子裏抖得更厲害了。一方麵是因為,我對他感覺到恐懼,另外一方麵卻是因為不斷灌進來的山風。
老人挑了挑火堆裏的灰,挑得整個房間裏都灰撲撲的,我忍不住艱難地咳嗽了兩聲。然後老人從拿來的柴裏取了些鬆枝撲在火堆底,小心翼翼地點著,才放上了大塊的枝椏。
“你出去了?”老人關上門,坐在火盆前跟我說話。才燒起來的火,照得他臉紅撲撲的,他的喉結艱難地上下動了動。
他這麼問,我心裏覺得有些緊張。為什麼他對我的事情了如指掌?但是我轉念想,既然他已經對我做過些什麼了如指掌,我也隻能輕輕地點點頭。厚厚的被子蓋著我,我也不知道他看見我的動作沒有。
“你看到什麼了?”老人離開火盆,朝我床邊走過來,火盆裏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有些就剛剛好落在我的臉上,讓我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用力地搖搖頭,但是又拿出手比劃出一個長方形。因為我知道自己瞞不了他,所以我幹脆就實說實說。
“哈哈哈,你是說你看到了棺材?”老人的笑聲很爽朗,但是我聽見這樣的聲音卻感覺有點害怕。他張嘴的時候,我看見他牙口在還錯,山裏的老人身體是比城裏人要好得多。
“你害怕?”老人看我禁不住抖了兩下,所以也不笑了,一本正經地坐在窗前,低著頭看著我,滿臉關切地問我。
對於這個老人,我本來是很感激他的。但是從我看見兩邊房間裏放著的棺材的時候,我卻有點怕他了。所以這個時候,我使勁地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唉,小夥子,你不用怕,我不是壞人。”也是,如果他是壞人的話,他大可以不用救我,讓我自生自滅。但是我經曆過這一切,都開始讓我變得不再輕易地相信別人了,所以我雖然點點頭,但是恐懼卻還是久久不能消散。
老人就這樣對著我坐了好久,一直都沒有說話,眼神裏透露出來的卻是平靜跟從容。這一刻,我開始相信他對於我並沒有惡意,而且我確實還有很多未知的問題需要他幫我解答,所以我開口跟他說話了。隻是我喉嚨的傷沒有好,說話聲全是“啊啊啊……”
“你說什麼?”老人把耳朵附在我的嘴巴邊,但還是聽得一臉疑惑。
我又是一陣胡亂地比劃,老人看得更懵了。
“聽不懂你說什麼!”老人說話的神情有點無奈,又有點垂頭喪氣。
“哦,對了,你會不會寫字?”老人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臉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我點點頭。然後他迅速地在床底下翻出一個本子和一些用過得鉛筆。
“有什麼就寫下來。”老人把本子和筆都遞給我。上麵的灰塵沾滿了他的雙手,他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遞給我。
我翻開本子,第一頁上麵寫了幾個極簡單的字,字跡很幼稚,應該是小朋友的字體。再往後麵翻,就什麼都沒有了。
“謝謝你救了我。”這是我寫下的第一行字,老人看了之後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搖搖頭表示不用客氣。
“你怎麼知道我剛才出去了?”這是最困惑我的問題,我明明是看見他出門了,我自己才跟出去的,回來之前我也故意地看了看他出來沒有。那麼他是怎麼知道我出去過的?
老人先是一笑,然後指著地上,“嗬嗬,就是因為這個。”
地上有一層薄薄的白灰,走過之後必定會留下腳印,我居然粗心得連這個都沒有注意到。想到這裏,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該怎麼稱呼你?”我這才想起,我們交流了這麼久,彼此之間居然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方……”老人想了很久,最後隻說出了這一個字。他本來應該還有話說的,但是看看我的臉,就不再說了。我想對於這件事,他一定是有什麼樣的擔憂,他才不再繼續的。既然他有自己的**,我也就不打算繼續問他這個問題了。
“我姓齊。”
“我叫衛風。”寫完之後,我遞到老人眼前。他看了之後又是哈哈大笑,接著說:“這個名字好。”
我看他笑得這麼開心,心裏覺得有點囧。說我這個名字好的人不在少數,但是我一直不明白,這兩個簡單的字,分明是沒有費什麼心機的結果,為什麼偏偏還有這麼多人迎合?
“齊叔,這裏隻有你一個人住?”
“嗯,我一個人。”老人說這個話的時候,眼裏閃過深深地失落,像是遭遇了巨大的傷痛。我又不小心在他傷口上深深死刺了一刀。
“他們都去哪裏了?”
“都死了,唉,都死了。兒子死了,兒媳婦兒死了,孫子死了,連老伴兒都死了……”聽完這些,我心中一緊,同時我也覺得很困惑,這深山之中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會讓這一家人死的隻剩下一個孤老頭子了?
“棺材裏的就是他們?”我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我看過四周的環境,除了樹什麼都沒有,所以我可以推論這一定是在山上。山上人煙稀少,加上一家人死的隻剩下這一個無力埋葬他們的人了,那麼把已經死了的人都盛放在棺材裏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老人居然對著我搖頭。
“那裏麵放的是誰?”直覺告訴我,這兩口棺材當中絕對不是空的,所以我繼續問老人。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老人說完這句話,推門出去了。東方的太陽正在升起,如果一個火球一樣,驅趕著天際殘留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