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自作孽

幹部住院樓四樓四零七號房,我站在門外的玻璃窗外,往裏麵認真瞄了兩眼才敲門走進去。範隊躺在床上,手臂掛著點滴,他臉色看上去很差,嘴唇發白,整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不過其實他亦算是失血過多,隻是失的是心血,而非鮮血。看見進來的是我,他很不自然的拉緊了被子,給我的感覺就是我要對他如何似的。

我勉強笑了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道:“範隊你身體沒什麼大礙吧,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範隊道:“沒事,讓你寫報告,每個人都需要寫,但不能誇張,又必須是事實,嗯,至少絕大部份是事實。我就要調離前線,想好來好走,我平常對你也不錯,大家以後亦有交往對不對?”

我聽明白了,就是讓我寫報告時給點麵子,別太損,別把當時現場的狀況寫太直接,尤其是他的表現,那真的很丟人。雖然當時每個人的表現都很丟人,但就因為這樣,所以大家都比較好說話,有一種默契會忽略了丟人的方麵來寫,隻是他比較無法把握我,因為好像最不怕的是我,而且知道得最多的是我。

如果我是心黑那種人,現在我能趁機跟他要好處,他該慶幸我是一個還算正值的人,我道:“明白了,你放心養病。”

“這次這個案件雖然結果很不好,但你功勞仍然最大,你休息兩天吧!”

“好。”從椅子裏起來,我又道,“我還有個問題,寫報告我知道怎麼寫了,但結論該如何?或者你告訴我這個案件的最終結果?或者說你希望的,上頭希望的,民眾希望的最終結果。”

“報告是內部存檔,不用你麵向民眾,自然不需要你考慮這些問題。”

我真想脫了鞋子抽他嘴巴,前提是凶手不是我父母,既然凶手是我父母,我沒有資格堅持自己的原則,所以我道:“明白,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過來。”

轉了出病房,我下二樓找到程懷火的病房,進去看了一眼,這家夥還在昏迷當中,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不過我相信我媽不會騙我,因為程懷火是在替我受過,除非我媽想弄死我,否則程懷火必然會醒過來,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我比較鬱悶的是,我竟然忘記問清楚我媽,到底程懷火需要幾天醒?到底她下過什麼毒藥?為什麼大小醫院都檢查不出來?太神了吧?

摸了摸程懷火的額頭,冰涼一片,不過各台醫學儀器顯示他一切正常,所以我沒有擔心。我拉過一把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來,給自己點上一根煙,抽著道:“你這家夥,說你倒黴好像又不是,說你幸運又談不上,怪你的性格,總喜歡占便宜,這次吃啞巴虧了吧?”

不用想,程懷火沒有反應,但他能不能聽見我說話,不知道,有可能聽見,所以我不敢說太明白,雖然這家夥終日嬉皮笑臉、吊兒郎當,卻不是飯桶,說多了他會想明白。

“趕緊醒吧,醒了給你介紹美女。”

“要不先給我介紹?”門外飄進一個聲音,走進一個人,是陳小春,他撇了一眼程懷火才又道,“這家夥現在用不著,我用得著。”

我鄙視道:“你會不會用詞?用得著,你解剖用呢?”

“哈哈,我也是個正常人好不好。”

“沒說你不正常,不過給你介紹美女,如果先和對方說明你是經常解剖屍體的法醫,你認為她們會如何?”

“肯定是掉頭就走,嗬嗬,不開玩笑了,說正事,聽說市裏的醫院都不知道程懷火怎麼了,差不多病因是吧?”

我點頭。

陳小春圍著病床轉,觀察程懷火,翻他的眼皮和嘴巴,摸他的額頭,手指甲、腳趾甲都檢查過一遍,還有腹部,很用力在壓,我多怕他把程懷火按咽氣,我更怕他找出病因,他不是醫生,但知識麵卻是醫生無法比擬的,他還具備刑偵的腦子,能找出答案一點都不稀奇。

怎麼辦?我腦子轉動著,最終做出一個破壞性的選擇,我道:“別費力氣了吧,這家夥各項指標都處於正常的狀態,醫生都說會醒過來,讓他躺躺,反正案子現在弄成這樣,剛好他不用寫報告。”

“有道理,不過原因還是要弄明白。”說完陳小春拔了一根程懷火的頭發,從口袋拿出一隻放小飾件的袋子放進去,“是不是回局裏?一起吧!”

我巴不得呢,連忙摟著他的肩膀出去。

回到公安局,陳小春回技術科,我回刑偵科,白白和小馬還是在,看上去他們已經寫好報告,所以一個在發呆,一個在看報紙。我沒有和他們多聊,稍微說了說程懷火的情況就坐到自己的位置裏開始寫報告,幹了那麼多年刑警,坦白說除了第一次寫報告之外,要數這次最難,而且難度還和第一次不一樣,第一次難寫是因為不知道怎麼下筆,這次是壓根就不知道哪些該寫哪些不該寫?提心吊膽怕弄錯、怕寫多,這報告可要存檔,如果過幾年案件被翻出來,從中找到線索破掉,不是很悲劇?

所以一個千來字的報告,糾結到五點鍾我才勉強完成,白白已經在催促,她順帶拿去交,我遞給她的時候很忐忑,小馬看出來我不對勁,他道:“你沒事吧?”

我搖頭道:“沒事。”

“那收拾東西下班,我有一天假期,白白和我一樣,你幾天?”

“兩天,一起去吃飯吧!”

“我沒問題,白白估計身不由己。”小馬歎了一口氣道,“她中午接了個電話,又和家裏人吵了起來,原因是她家裏人又逼她相親。男的來了我們這裏,是市區人,在財政局工作。”

“我感覺白白不錯,要不你……”

“算了吧,我和白白完全不在一個頻道,我要找個能給我欺負的女人,而不是每天欺負我的女人,雖然或許被欺負更有樂趣,但我是男人好不好?不說了,過兩天見!”小馬衝了出辦公室……

我在辦公室等到白白回來,她看見我還沒走,疑惑道:“怎麼還不走?”

我道:“想問你需要不需要幫忙。”

“幫什麼?”白白眼珠子轉動著,思索了幾秒大概想明白了小馬跟我說過把,她道:“你親自幫就免了吧,陳小春幫倒是可以考慮,要不你去給我當說客讓他大駕光臨一趟?我和那素未謀麵的該死的狗東西在帝皇飯店見麵,你知道我想什麼……”

“你太缺德了吧?”

“缺德?”白白原本就很有煞氣的雙眼頓時一瞪,聲音冷的想殺人,“我沒有叫他來,我父母同意他來關我什麼事?我沒有避而不見已經很給麵子。你到底幫不幫?要幫就趕緊,否則陳小春就要下班走人。”

“能不幫嗎?是我犯賤,是我自找苦吃。”誰讓我覺得欠了白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事我都不會插手她的相親會,她父母亦是愁女兒出嫁愁白了頭,這都已經二十七歲,還天天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工作之中,如此下去三十歲都嫁不出怎麼辦?“你到後門口等。”

白白愉悅地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收拾著東西,我則衝了出辦公室。我最後倒是成功攔住了陳小春,同時讓他同意了幫白白的忙,但我所付出的代價真的不少,我要請他吃五頓夜宵,他娘的,那家夥簡直當我是屍體來宰,鄙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