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蕩蕩一路疾馳,路過早起熱鬧的街市,穿過氣勢宏偉的皇宮大門,下了馬車,便有身著宮服的宮人上前來迎。
宮人走在前,君千玫卻有些猶豫了,悄悄拉住炎夜麟,神色略顯忐忑地低聲道,“要不咱們不要去了,我不想伏禮哥哥冒這麼大的險。”
很奇怪,此時君千玫的眼睛裏是滿當當的為他擔憂,卻不見了為父親擔憂的神色。
炎夜麟拂去她的手,目色平靜地寬慰她道,“來都已經來了,不見王爺一麵,豈不是遺憾。”
“伏禮哥哥,我……”君千玫有些急了,但剛一張口,前麵走著的宮人突然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子,笑容詭異的狠狠盯住炎夜麟,嘴裏的話卻是對君千玫說的,“郡主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哪裏還是方才規矩禮貌的宮人,分明就是披了宮人裳服的殺手,炎夜麟暗道一聲不妙,拉著君千玫下意識後退一步,那宮人咧嘴一笑,用手打了個手勢,瞬間便有數十道黑影將他們團團包圍。
“嗬,原來是早有準備。”炎夜麟冷哼一聲,麵色凜然道。
那宮人徹底卸去了偽裝的麵目,露出凶狠殘忍的真麵目,“我倒是真挺佩服殿下您的,敢獨自一人入宮,既然您有心來,那不如在這裏多待上些日子。”
君千玫瞧著突然冒出的數十道黑影,思緒頓時亂成一團,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明明答應過她的。
然而君千玫來不及想出個所以然,隻見那宮人一個手勢,那數十道黑影便就齊刷刷朝炎夜麟而去。
刺眼的陽光正不偏不倚地照在一片朱紅琉璃瓦上,泛著淡淡光暈,刀與劍的光影卻無端將這陽光染上幾分殘忍與血腥。
距離炎夜麟與君千玫離開的時間越久,蘇苓心裏不安的感覺就越發強烈,然而她對著天璃都城近乎一無所知,她甚至不知道此時該怎樣去幫炎夜麟。
暮寒被炎夜麟一早派去暗察有關於君正良被誣陷入獄一事,許久不見人回來,蘇苓在房間裏等的焦灼,一次又一次打開窗子也不見暮寒的影子,暮寒對天璃都城該是熟悉的多,若有他在,或許還能想出個主意,但現在暮寒也不知何時會回來。
你轉眼已是半晌過去,當蘇苓再一次忍不下耐心推開窗子時候,終於瞥見暮寒的身影,正暗暗慶幸著,蘇苓卻也敏感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整條街市上突然之間多了許多行跡詭異之人,蘇苓曾在東勝國見過多次,一眼便能判定那些人是偽裝後的殺手,他們身上的裳服可以千變萬化,但他們眼睛裏透著的煞氣卻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看著這些偽裝著的殺手,蘇苓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剛欲轉身,隻聽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
蘇苓陡然一驚,抬眼去看,“暮寒!”四目相對,蘇苓忽然又急聲道,“外麵有殺手!”
“有埋伏!”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當即心下了然。暮寒快步走到窗子前,看了眼外頭,濃眉深鎖,“殿下他…今日便不該入宮,方才我在半路偶然發現有行蹤詭異之人出沒,心中覺得不妥,便就匆匆趕了回來,看來這些人果真是衝著我們來的。”
街市上那些偽裝的殺手正在附近來回轉悠,想來還未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今日一早君千玫就過來了,而她剛一帶走炎夜麟不久,就有殺手在附近出沒,這其中不得不叫人懷疑與君千玫有關。
“若是針對我們而來,那殿下隻怕有危險了,快,你不用管這裏,趕快去救殿下!”蘇苓滿心滿腦子裝的都是炎夜麟臨走前的模樣,再一次可能失去他的痛叫她單是想想就難過的不能自已。
暮寒小心翼翼地關好窗子,轉身對她道,“沒用的,這個時辰,恐怕殿下已經入了宮,單憑我一人之力定是無法救出殿下,而且…殿下若是知道此事,定會讓我先護你周全。”
蘇苓身子陡然一軟,堪堪扶住桌幾方才勉強站穩,“可我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殿下陷入危險之中!”蘇苓突然恨自己,恨自己為何沒有絕世武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能力底氣十足地將他從伏子鈺手中救回來!她恨!
“事已至此,先確保皇妃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此時的暮寒有著與炎夜麟極相似的冷靜,冷靜的叫人覺得無情。
可是想想又能怎樣呢?明知伏子鈺早已經布好了陷阱仍執意叫暮寒去皇宮送死麼?蘇苓無奈地搖著頭,強壓下心下心中濃濃的苦澀感覺,迫使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外麵那些人必是已經知道咱們的行蹤,這裏是無法在待下去了。”
“伏子鈺顯然早有預謀,城中惹眼的地方大概我們都無法去了。”
“那就混入市井之中。”漸漸冷靜下來的蘇苓連聲音都涼了幾分,“他的眼線再多,也不可能監視到都城裏的每個角落,況且連這個客棧,他們都沒有確定好我們的位置,那便說明,伏子鈺的人也不過如此。”
暮寒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
蘇苓所說的隱於市井,暮寒恰好知道一個地方正符合她的要求。蘇苓超乎尋常的冷靜以及細致全然超出了暮寒以往所想。
她在房間裏隨意找出幾件普通再普通不過的裳服,拿給暮寒穿上,並囑咐他一定藏好武器,她自己則鬆開了發髻,三兩下邊就挽成了一個天璃國男子再普通不過的發式,換了身上裳服,他們二人旋即像變了一個人一般,蘇苓又將窗子打開一個縫隙,探眼去瞧外麵的形勢。
外麵那些偽裝的殺手仍未離去,隻在附近徘徊,其中更有幾個殺手已經開始將目光鎖在這間客棧了。
“現在咱們喬了裝,若是有人問起,你定要想好如何應對,知道麼?”蘇苓驀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對暮寒冷聲吩咐道。
這樣的蘇苓叫暮寒恍然有種錯覺,不知何時起,他們二人的神態竟已這般相似,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如出一轍。
二人簡單喬裝後,便就迅速離開了客棧,那些偽裝的殺手不知他們的身份,大約也是怕暴露他們自己的身份,所以蘇苓與暮寒得以順利離開了客棧。
暮寒口中的地方是一處平凡無奇的農家小院。
一個偶然的機會暮寒曾到過這裏,這裏原先住著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她無兒無女,一人獨居,素日裏也鮮少與周圍鄰居來往,但不久前那個婆婆因病無事了,這個院子便一直空著,此時他們正需要一個地方隱於市井,這個院子不正是個合適的選擇。
“今日殿下是叫你去做什麼了?”簡單地打掃了下屋子,蘇苓便問起了眉心深鎖的暮寒。
“殿下是讓我去查有關於君正良一事,不管他是不是被人誣陷,總要弄清事實的真相。”若是知道君千玫會來,炎夜麟會答應她入宮,他就不應該那麼早出去,至少炎夜麟入宮,他該是在身邊陪著才是,假若真遇上了危險,炎夜麟身邊也有個相幫襯的人。
“結果呢?那君正良確實被冤枉的還是…另有隱情?”蘇苓清眸微眯,聯想起今日君千玫來找炎夜麟,以及她一出現,這客棧附近便有偽裝的殺手出沒,她越發覺得這裏麵有些蹊蹺,但具體是什麼,她卻一時間說不上來。
暮寒失望地搖搖頭,“我暗中調查了大理寺的卷宗,又查了那些與君正良謀反事件有關的相關人等,但都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也許君正良真的有心謀逆,又或者他背後之人的手段太過隱秘,一時間叫人查不出來。”
“既然查不出來,那便說明此事不簡單,且不說君正良到底有沒有謀反之心,單是這個君千玫就讓人覺得奇怪,當初咱們初初來到天璃國,遠在邊陲小鎮,而她身在遙遠的都城,又是如何知道我們的行蹤的,從一開始,她就帶著非常明確的目的而來,今日又是她讓殿下入宮,她前腳一走,後邊就有偽裝的殺手在那客棧附近徘徊,這些巧合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
蘇苓這般一說,暮寒的臉色登時陰沉下來,難道君千玫真的與以前不一樣了?他雖隱隱感覺到她比以往有了些許變化,但又一細想,也隻覺得那是正常,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蘇苓這般一說,暮寒便莫名覺得哪裏似乎不對勁。
“可是,她對殿下的情意不像是假。該是不會害殿下才是。”
蘇苓微歎口氣,她也希望如此,希望君千玫對炎夜麟的感情千真萬確,因為這份感情的存在,君千玫就不會對炎夜麟如何,但蘇苓始終說服不了自己,殘存的理智不斷地告訴她一個真相。
“父親跟愛慕的男人哪一個重要呢?倘若君正良與殿下之間,君千玫隻能選擇一個呢?”
君千玫對炎夜麟的感情是不假,但並不代表高於一切,況且炎夜麟的身邊已經有了她,且他對君千玫隻當做是妹妹,並無其他感情,君千玫該是知道,但女人多事善妒的,誰能保證她不會對炎夜麟因愛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