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不語,但再靠近些後,蘇苓便就確定了心中猜想,此人便是當初瞧見她放的煙花後,主動找上門要求與她合作的人。
蘇苓暗暗鬆了口氣,又瞧了瞧院子裏有無他人,好在這個小小院子四麵皆是高牆,否則院子裏突然多了個人定會立馬引起天師府中人的注意。
黑影越發近了,帶著的一股涼風盈的身邊一盞青燈燭火跳躍,蘇苓本還想借著燈火瞧清來人的模樣,但他卻是警惕的緊,還未走到蘇苓身邊,便隨意一揚手,那青燈轉瞬即滅,突然的昏暗令蘇苓有些不適應,隻隱隱約約看見黑影著一身黑色勁裝,麵上又以黑巾遮麵。
“許久不見。”待得黑影在蘇苓身前站定,蘇苓禮貌性地打起了招呼。對於這個隻見過一麵的人,她實在不知如何稱呼。
但來人似乎也不介意,兀自尋了個地方坐下,直截了當的說起了來意,“你可知我當初為何找上你?”
蘇苓聽了,長眉微揚,雖然她心裏清楚這人來找她是因為兵符,但話未點破,她心裏仍是有幾分警惕,於是反問道,“你沒說,我又怎麼知道?”
來人輕笑一聲,“自然是為了兵符,如今的東勝國不太平,天璃國也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話說到此處,來人微微偏頭,看著蘇苓,蘇苓聳聳肩,一副你繼續的模樣。
來人將目光移開,如銀的月色裏,他的目光飄得很遠,沉吟的聲音也好似帶著幾分縹緲,“如今的天璃國內部大致分為兩派,一邊以炎天肆為首,主張天璃國與東勝國大戰,從而讓天璃國得以統治東勝國,另一邊則是極力反對一個東勝國人在天璃國稱王的,炎天肆此次來東勝國,目的便是為了挑起兩國大戰,先前有天璃國使者死在皇宮一事,便是他蓄意而為。”
正說著,來人忽的頓住,掃了眼思緒飄離的蘇苓,沉默片刻,又繼續道,“雖說他現在看似風光無限,但若真的挑起兩國戰爭,天璃國勝了,那他便一世榮華享不盡,可若是敗了,他必然也是下場淒慘,東勝與天璃都將容不下他。”
蘇苓幽幽收回思緒,素唇微啟,“那兵符呢,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
當初炎夜麟多半是猜到了將有大事發生,所以提前將兵符以錦帕的方式送給了她,那麼這兵符一定是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否則也不會引來眼前此人。
“誰能拿到兵符,誰便能主導天璃國戰局。”
蘇苓目光微凝,喉嚨裏滑過一股澀意,“你來找我,定是知道我的身份,我隻想問你,三殿下炎夜麟可在天璃國?”
蘇苓堅定而沉著的目光再讓蓉蓉月色裏亮的無法叫人忽視,來人有一瞬間的愣怔,旋即又恢複常態,沉默少頃,黑巾下傳來幾個輕飄飄的字眼,“待到時時機成熟,一切真相自然明了。”
明月如銀,透過一片窸窸窣窣的竹影流瀉而下,微風拂過指尖,連帶著思緒也飄得極遠。
次日。
晴空高遠,萬裏無雲。
太後與蘇珍將來天師府參拜,蘇苓以為這算不得什麼大事,難不成會比得過皇上親自來參拜,可就是她以為的算不上大事的參拜,天師府的人卻極為重視,一早就動員天師府上下所有人,大大小小的房間院子,被收拾的幾近一塵不染。
蘇苓坐在房中喝著茶,懶懶瞧著在自己房間裏忙活著打掃的天師府下人,又吩咐小玉去取了本書,閑來翻看著。
“皇妃放心,咱們重要的東西我昨日就收拾藏起來了。”小玉忽的湊近蘇苓附在耳邊輕聲說道。
小玉本以為今日有的忙活了,卻不想天師府的人主動過來清掃了,她倒是落得個清閑。
“恩,做的不錯。”蘇苓閑看著書,淡淡應了一聲,小玉跟著自己的時日久了,也不枉自己素日裏的精心教導。
這邊有人悠閑愜意,那邊卻壞事連連,火燒眉毛。
有關於炎宮浩的驚天醜聞還未被京城百姓遺忘,炎宮浩也心煩的咽不下膳食,可上天似乎並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炎宮浩,緊接著一個一個的壞消息從四麵八方傳來。先是北方流民暴亂,再是中部大旱,百姓生計困難,滴水如金。
得知消息時的炎宮浩正在蘇珍寢宮,當即又怒又氣。
他方登基不久,朝堂尚還不穩,京城裏事務繁雜,天璃國使者來京,心懷叵測,現如今又有內憂不斷頻發,一下子讓他有些亂了陣腳。
“皇上千萬要注意龍體,眼下前朝事多,還需由皇上出麵穩住!”待炎宮浩的氣稍稍平複些許,蘇珍便上前柔聲寬慰道。
她這不說話還好,她這一提,反而又將炎宮浩的氣激了出來,一抬眉,一揚手,隻聽‘嘩啦’一聲脆響,案幾上的一套鎏金瓷器頓時被甩飛幾米遠,落在地上,碎的瞧不出一絲原樣。
蘇珍登時一顫,細長的眸子裏旋即閃過一絲冷光,轉身對宮裏已經嚇得腿軟的一眾宮人們道,“你們都先退下。”
一眾宮人唯恐躲之不及,聽了蘇珍的命令,紛紛匆忙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內,靜默的出奇,蘇珍仿佛能聽見炎宮浩因胸中氣氛而略微加重的呼吸聲,她緩緩回身,身姿一如昔日那般妖嬈,隻是此刻她看炎宮浩的眼神已經冰冷淡漠許多,她暗中與炎天肆接觸的日子越發發現,論心計,炎宮浩不是炎天肆的對手,論治國,再差不過也就是炎宮浩這般。
她本還糾結著,到底要站在哪一邊,現在看來,東勝國內憂外患,炎宮浩醜聞纏身,他這個皇帝之位怕是做不長久,與其隨他落得一個淒慘的下場,不如她明智的早做決定。
所以,她說話的語聲也帶著幾分涼薄,隻是一心沉溺在自己情緒裏的炎宮浩並未察覺。纖纖玉手撫上他的胸口,“皇上還不至於生那麼大氣。”
嬌媚柔軟的聲音總算叫炎宮浩清醒幾分,下一秒卻有些厭惡地將蘇珍的手從自己胸前拿開,聲音微寒,“內憂外患還不足以讓朕生氣,難道要等朕失去了江山再生氣麼!”
蘇珍黛眉微斂,再抬起,眸子裏赫然盈滿晶亮,“臣妾隻是憂心皇上的龍體,皇上何以對臣妾發怒,臣妾想為皇上分憂解難,可無奈臣妾是一介婦人……”話音未落,蘇珍竟已忍不住抽泣起來。
若是以往,美人垂淚,炎宮浩定是心疼不已,但此刻卻更加心煩,“好了,哭哭鬧鬧哪有一點貴妃的樣子,朕還要處理政務,就不陪你了,來人,擺駕禦書房!宣莫桐!”
守在外頭的宮人聞聲急忙上前接駕,蘇珍遠遠看著炎宮浩越來越遠的龍攆,朱唇扯起一抹冷笑。
不知何時藍兒已然出現在她身側,臉上非但沒有驚恐與擔憂,反而揚著喜色,隻見她湊上前,附在蘇珍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而後蘇珍冷笑綿綿,朱唇輕啟道,“當然。”
禦書房。
炎宮浩宣了莫桐以及朝中分位較重的幾名大臣,一起商議如何解決朝中之事。
“天璃國使者如今還在京城,若是讓他們得知我東勝國內有憂患,隻怕於我們不利啊!”其中一名大臣如是說道。
“但北方與中部是我東勝國極為重要的地帶,此時朝廷若不及時出手,到時候民怨四起,隻怕瞞也是瞞不住的,於我們更會不利啊。”另一名大臣也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臣倒是覺得這個時候朝廷不應因為天璃國使者在京城的關係就對那些災民不聞不問,得民心者得天下,置百姓於不顧,又如何得民心?”他們有不同的意見,卻好似各有各的道理,但炎宮浩的目光卻落在了一邊許久沉默著的莫桐身上。
放眼朝中,他最信任與依賴的人是一路陪他上位的莫桐。而在之前,也是他與他說北邊有加急折子遞到宮裏,當時他全權交於莫桐處理,他又是怎麼處理的?
“對此事,你有何看法?”
莫桐不像其他幾位大臣憂國憂民,而是神色淡淡,瘦削的一張臉緊抿著唇瓣,聽炎宮浩問起自己,方才沉聲道,“此事若是追究起來,臣有不可推究之責,原以為那北邊的流民折騰不起大浪,便由著當地官府強行鎮壓,但如今看來,事情並非想象中那麼容易,再加上中部旱災,兩件事一同處理,隻怕朝廷難免會顧此失彼。”
莫桐此話一出,旁邊幾位大臣紛紛心下冷笑,平日裏依仗著炎宮浩對他的信任一意孤行,不聽他們的勸阻,這會兒倒知道自責了?
“此事也怪不得你,不過眼下形勢危急,朕要盡快拿出一套可行的法子來!”
莫桐思量片刻,又道,“既然此事皇上不想讓天璃國知曉,又不願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倒不如暗地裏派人去賑災,至於天璃國使者這邊,有臣等應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