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蘇苓睡了一夜又半天,現下倒是有些神情恍惚。竟不知是黑夜還是白日了。
“回皇妃,現下已是酉時三刻了。您整整睡了一天,餓不餓,小玉給您備些吃食來。”小玉圓圓的杏眼中滿是擔憂,眼眶通紅,定是哭過了。見蘇苓醒來,安定了不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嗯,也好。清淡些就行,我沒什麼胃口。”蘇苓雖然心痛地揪在一起,但卻不會放任自己頹廢下去。炎夜麟現在已經身處險境,若是自己再一蹶不振,那麼他們恐怕就無法度過這次的難關了。
半晌,小玉端來了幾樣清粥小菜。蘇苓雖然沒什麼胃口,想到腹中的孩子,還是勉強用了些來果腹。她看著窗外灑進來的夕陽餘暉,橘黃色的光線像是打翻了黃酒般傾瀉下來。空氣中的浮塵飄飄蕩蕩,那般渺小,不值一提。
蘇苓不禁想到自己和炎夜麟,想到時間萬物。人生如逆旅,一葦以航。但如今自己的那片輕舟,卻杳無蹤跡。隻留下自己在這肮髒不堪,人心不古的京城,身不由己地在漩渦中掙紮。蘇苓不怕和炎宮浩之類的人斡旋,但炎夜麟和自己竟然連通信都難以實現,蘇苓有些苦不堪言。
“皇妃,您不再用些嗎?”小桃帶著些哭腔,小心翼翼地問著蘇苓。
自從炎夜麟走後,皇子府人心渙散,隻有幾個忠心的老奴仆留了下來。小桃和小玉更是寸步不離,守在蘇苓身邊。這麼久以來,蘇苓對小桃和小玉如何,不必多說。她們即便有心離開,也不會是在這種處境的時候。
隻是蘇苓心中不忍,她不是純粹的古人,沒有那一套尊卑禮儀的想法。三皇子府已經變天,將來的運勢怕是萬千險阻。若是這兩個丫頭跟著自己,怕也是凶多吉少啊。讓蘇苓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在自己身邊受苦受難,甚至香消玉殞,那無疑是對蘇苓良知的譴責。
“小玉,小桃。我有話要交代你們兩個,你們坐到我身邊來。”蘇苓收斂了心神,神情嚴肅地拍了拍身邊的兩個凳子,示意小玉小桃坐下來。
雖說蘇苓平日對她們很好,但這般明目張膽的和主子平起平坐,小玉和小桃難免有些害怕,二人麵麵相覷。
見她二人有些呆愣,蘇苓便勸慰道,“快坐吧,眼下顧不上那麼多。我有要事交代給你們去辦。”小玉和小桃也見此,也不再推脫,連忙坐了下來。
“小玉,小桃。”蘇苓拉起兩個小丫頭的手,複又說道,“如今殿下已被派去皇陵,三皇子府也不過是個空殼子。我又懷有身孕,無法護你們周全。若是你們有心離開,我絕不會攔你們。人各為己,我能理解你們。”蘇苓的聲音很平靜,不過也正是心中所想。
“皇妃,奴婢不敢!”小玉好小桃聽見蘇苓是要讓她們離開的意思,不禁心下大驚,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
“快起來,我沒有要怪罪你們的意思。”蘇苓無奈地拉起了兩個小丫頭,她就知道會是這種狀況。微微歎了氣,說道,“你們要知道,放你們離開,是為你們著想。若是你二人一直跟在我身邊,那必定會被卷進危險之中。且不說你們尚未嫁為人婦體會天倫之樂,即便你們是我的丫鬟,我也不忍心讓你們因為我和殿下而身赴險境。”
“皇妃!奴婢誓死在您左右,求皇妃不要趕我們走。”小玉和小桃本就是蘇苓的丫鬟,別說為蘇苓受苦,即便是獻出生命也是分內之事。但蘇苓這番話,無疑將她們當做朋友看待,而非奴才。有這樣的主子,哪怕讓她們此刻就獻出生命,也絕無怨言。怎生還會想著離開呢?
“唉,也罷。現在讓你們離開,怕是也無處安身。這樣吧,你們暫時跟在我身邊。但是一旦危及你們的生命,切莫猶豫,一定要及時離開。若是做不到這些,那便不必多說。”蘇苓實在無奈,隻得暫時留下小玉和小桃。
炎夜麟那邊的狀況蘇苓無法知曉,但她不能坐以待斃。
想起炎夜麟臨走之前,告訴自己書房有一間密室,蘇苓打算獨自去看看。
蘇苓平日並不怎麼到炎夜麟的書房來,炎夜麟那般交待自己,估摸著密室的機關是蘇苓熟悉之物。
不出所料,蘇苓翻找之時,看見炎夜麟書案上的燈座旁,看見了一個珠花。那是蘇苓的珠花,掐絲彩翠,一眼就能認出來。
蘇苓拿起珠花,但卻不見書房有何異樣。心下正有些疑慮,恍惚間卻看見燈座的蠟燭中沒有燈芯,隻有一個小孔。而且,形狀和自己手中的珠花有些相似。蘇苓心下大喜,她留神聽了聽四周的動靜,確定沒有旁人之後,她小心翼翼的將珠花放了進去。而後蠟燭當中竟然冒出了燈芯!
正在此時,蘇苓聽見“嘩啦”一聲,炎夜麟的書案下麵打開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正是密室的入口。蘇苓沒有多想,拿起書案上的蠟燭便順著洞口走了下去。
因為蘇苓懷著身孕,所以步履遲鈍。她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她的身後都會亮起一個夜明珠,照亮前方的樓梯。
這些亮起的夜明珠,還有這個密室,都是炎夜麟早就安排好的。不告訴蘇苓,是因為隻有在關鍵時刻這個密室才會派上用場。要是早先就告訴蘇苓,那不免平添蘇苓的危險。不過此時蘇苓的心中倒是升騰起一股暖意,這裏的一切,都好像是炎夜麟陪在自己身邊一般。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思及此,蘇苓將步子放得快了些。她想快一點看見那封信,快一點和炎夜麟同舟共濟,並肩作戰。
走進密室,蘇苓發現這裏竟然和自己與炎夜麟的屋子一模一樣!
無論是床榻,桌凳,甚至連自己平日裏喜歡的睡袍,也安安靜靜的掛在那兒。看來,炎夜麟花了不少功夫。倒也瞞了蘇苓許久。來不及生氣,蘇苓走到床榻邊,在靠牆處摸出一根紅色的絲絛。輕輕一拉,便聽見了“嗤啦”的響聲。
移開被子,便看見床板上有一個暗格,已經呈打開狀了。裏麵儼然是一封密封好的信,還有一枝朱釵。
蘇苓展信看過,半晌無言。
隨後用帶進來的那封信,收好灰燼。帶著那枝朱釵,悄悄地原路返回。
蘇苓近日來依舊安安分分地呆在皇子府養胎,這讓炎宮浩和太後等人都有些奇怪,蘇珍更是按捺不住。依照他們的想法,炎夜麟被派去皇陵,不知歸期何期。蘇苓應該痛苦不堪,變著法子趕去皇陵才是。最起碼,也應該派人打探一番。
可是蘇苓像是沒事兒人一般,不聞不問。不禁讓蘇珍和太後更加唾棄蘇苓。已經嫁為人婦的女人,不知道恪守婦道相夫教子也就罷了,現下還對炎夜麟的生死置之不理。簡直是一個十足的毒婦!
不過這到底是婦人之見,蘇珍這麼跟炎宮浩說笑的時候,太子殿下對這個側妃更加厭惡起來。多麼可笑的想法,簡直愚笨不堪!
單憑炎夜麟從甄慈宮強搶蘇苓出來的事情,即便是蘇苓心中沒有炎夜麟,也不會在如此境況下波瀾不驚。她之所以這麼做,怕是再等待或是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天時、地利、人和,蘇苓一個都沒有,即便打探也是徒勞無功。
正如炎宮浩所想,蘇苓眼下也隻能按兵不動。不過炎夜麟的信中倒是提到一個辦法,和蘇苓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
如今炎夜麟已經去了皇陵,那邊的情況一概不知,切不可輕舉妄動。但收押天牢的李彥卓,倒還是有一線生機。
正麵去為李將軍開脫,自然是行不通的。不過人都有七情六欲,那自然會有弱點。尤其是這些固執古板的古代人,更加容易暴露出自己的不足來。
蘇苓想起自己還是側妃的時候,炎洛殊曾經帶著一批裝神弄鬼的天師,來皇子府尋找什麼勞什子的汙穢之物。若不是蘇苓用凹鏡引發“天火”,懲戒了林天師,怕是自己早已沒命了。蘇苓雖然痛恨古人的愚昧無知,但如今卻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為李將軍謀得一線生機。
既然天師府的人,將自己奉為“天女”,何不利用一番呢?
正麵求情走不通,隻好用這些“歪門邪道”了。不過蘇苓隻是用來救人性命,也就無所謂正派不正派了。炎宮浩已經將炎夜麟“逼上梁山”,蘇苓哪裏還管得了那麼多!
隻不過,這天師府也隻是見蘇苓能夠引發天火,才將自己奉為“天女”。若是就這般急赤白臉的讓天師府的人站出來為李將軍開罪,怕也沒那麼容易。畢竟這天師府在百姓和皇帝等人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動,那自然是有它特殊的立足之道。
眼下蘇苓的一舉一動也全都被人監視著,她自然不能主動到天師府去。得想出辦法來,讓天師府的人不請自來,才能讓蘇苓不被有心之人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