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鑼鼓喧囂,新娘的花轎進了大門。
迎接完新娘子之後,所有女眷便回到了後院。蘭妙婷身著大紅色喜服,喜帕揭下,才剛坐定就喊了蘇苓過去伺候。
“殿下先去前院招呼客人吧,後院裏的事,以後交給我就好。”蘭妙婷笑得萬分得意,目光卻是死死鎖在蘇苓身上,眼中閃過不懷好意的光芒。
炎夜麟點了點頭,轉身之際,卻忽然想起什麼,“我命人準備了一些小玩意給皇妃,蘇苓,你隨我到書房拿。”
蘭妙婷語帶不滿,“殿下,這兒丫鬟這麼多,何必要點了蘇側妃去啊?莫非您擔心我會對她不利?”
炎夜麟一眼都沒有看蘇苓,轉過頭笑了笑,“皇妃想多了,她不過就是個丫鬟,怎麼處置還不是捏在你的手中。況且來日方長,今日是咱們的大喜之日,你便是要出氣也不急在這一時。這裏丫鬟確實多,卻都是你的陪嫁,對皇子府不熟悉,要是迷路跑到前麵去,衝撞了貴客就不好。”
這樣說也合情合理。
反正等蘇苓回來她再對付她也不遲,蘭妙婷點頭,巧笑道:“殿下要送我什麼東西給我?真令人期待。”
炎夜麟帶著蘇苓出了正院的門,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出了垂花門,距離正院頗遠的時候,炎夜麟才若無其事道:“沿著此路往下走,穿過花園就能回到犁人院。”
這是在提醒她,讓她不要再回正院去?
每次都這樣,有什麼事都不說清楚。蘇苓心中冷哼一聲,臉上淡淡一笑,“殿下說笑了,我還得給皇妃送東西。還是說,殿下的東西其實是放在犁人院裏?”
炎夜麟淡定的臉上浮現出一頭黑線,他不信蘇苓聽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是好氣又好笑,“蘭妙婷那裏,我會另派人過去。”兩個人的時候,他倒是不叫人家“皇妃”了。
蘇苓暗暗吐槽,麵上卻看不出一點端倪來,反倒作出忠厚老實的樣子來,“這樣不好吧?若是皇妃派人去犁人院找,院中上下必定躲不過一頓責罰。”
炎夜麟哪裏看不出她是在作怪?以前在蘇府那樣艱難,也不見蘇苓害怕,現在不過區區一個蘭妙婷,絕對不會是蘇苓的對手。不過她這樣俏皮的一麵,自打他們爭吵之後就再未見過,此時炎夜麟竟有種喜悅的感覺。
“有丘嬤嬤在。”一句話,就已經解釋了他早已安排好的一切。
從最開始的讓她搬到犁人院,到調了丘嬤嬤過去,他早就算計好了。蘇苓確定,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可是她想不明白,上一次清洗之後,如今府裏還有誰值得他這樣忌憚?難道是蘭妙婷?
可是她隻不過是國舅的女兒而已,看炎夜麟的樣子也並未將她放在眼中,那他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還有在天香樓的那個叫韶月的女人……
蘇苓痛恨什麼都不知道、感覺很多餘的自己,而炎夜麟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為什麼我就要按照你設計好的劇本來走呢?
嘴角浮現出一絲叛逆的笑意,蘇苓定定看著他,淡淡道:“殿下費心了,我看就不用勞煩其他人,我親自送過去就好,免得皇妃因為此事而怪罪於殿下,我心中難安。”
聽到後麵的話,炎夜麟的麵上難得浮現出無奈的神色。兩人對視,互不相讓。
半響,炎夜麟甩袖轉身,率先妥協。
蘇苓沉默地跟上。
書房門口,炎夜麟淡淡道:“你就在這等一下。”
說著轉身離開,竟是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蘇苓皺眉,炎夜麟這是趕人不成,打算將她留在書房空耗嗎?不得不說這也算一個避開蘭妙婷的法子,隻是他就沒想過嗎,蘭妙婷見她久不過去,必定會派人來尋的,這一次總歸是避無可避的。
還沒等她多想,便見炎夜麟信步而來。
蘇苓倒是吃了一驚,沒等她發問,炎夜麟就隨手將一個小玉佩丟給她,“拿好了,丟了我可尋不到第二個。”
蘇苓心頭微酸,低頭一看,不過是個普通的玉佩,玉色有些雜,算不上通透瑩潤,還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倒像是隨手從外頭地攤上買來的。想到這裏,她不禁好奇了,莫非方才他說有小玩意給蘭妙婷隻是隨口一說,剛剛真的出去買了?
她抬頭,定定望著炎夜麟。
後者摸了摸鼻梁,外強中剛道:“走了。”
竟是要與她一同回去的樣子。
蘇苓大吃一驚,“外頭的賓客……”不用去招呼嗎?
炎夜麟哼了一聲,才不會告訴她,他剛剛以一杯倒的架勢將所有賓客都搪塞過去了,估計現在外頭的人都當他為了洞房裝醉,都在傳他急色了吧。也不知道他是為了誰?!他瞥了一眼罪魁禍首,人家還在無辜地眨巴著大眼睛,惡意賣萌。
蘇苓顯然也猜出來了。
還真沒想到他會生怕她吃虧,竟是這樣煞費苦心。
兩人一時沒有說到,一直到快到正院的時候,炎夜麟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別逞強。”說完之後他就大步邁開步伐,先蘇苓一步進去。
聲音低得蘇苓幾乎都要以為是自己幻聽了。這一刻,蘇苓心中百味陳雜。
蘭妙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失神,“殿下怎麼又親自過來了?蘇側妃呢?”聽聲音,似乎有些不高興。
蘇苓深吸一口氣,福了福才道:“這是殿下送於皇妃的。”
蘭妙婷嘴角含笑,在看到呈上來的玉佩之時,臉色僵了僵,半響才勉強道:“倒也別致,收起來吧。”隨即看向蘇苓,眼中帶著狠厲,“蘇側妃,勞煩你來替我卸了這鳳冠霞帔。”
“還未喝交杯酒,皇妃何至於這般著急。”炎夜麟又恢複一貫的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端了一杯酒水遞給蘭妙婷,自己拿起另外一杯,朝她示意。
蘭妙婷隻得暫時丟開蘇苓,與他對飲了一杯。
炎夜麟一飲而盡,嘴角的笑意更加溫柔了,“皇妃真當得上天香國色。”一邊說著一邊替她卸了鳳冠,“這種事,自然該由本殿下來為你做。”
蘭妙婷笑得一臉春風得意,嬌嗔地掃了炎夜麟一眼,意有所指,“殿下您是不是心疼蘇側妃啊?人家才指使她做這個,您就來搶著做。”
炎夜麟眉頭都沒有動一下,笑容依舊,“她做事笨手笨腳的,本殿下是擔心她弄疼了你。”
一句話讓蘭妙婷得意地笑出聲來。
蘇苓淡淡地看著他們二人,麵無表情。
炎夜麟掃了她一眼,眼中含有深意,“都退下去吧。”
“慢著。”蘭妙婷站了起來,走到蘇苓跟前,話卻是對炎夜麟說的,“殿下答應過我的,要讓蘇苓服侍我一日的,今日還未讓她沾過手,不能算。不如這樣,就讓蘇側妃替我梳頭,之前的事我也就揭過不提,如何?”
隻是梳頭而已,畢竟在尋常人家,妾室也是要伺候正妻的,更何況蘇苓原先冒犯了蘭妙婷,在外人看來蘭妙婷實在是仁厚。
炎夜麟點了點頭,隻是眉宇間卻閃過一抹擔憂。
蘇苓卻是八風不動,拿了梳子抹了發蠟就開始替蘭妙婷梳起頭發來。發蠟是甜甜的香蜜味道,聞著令人心情好了許多。蘭妙婷望著鏡子裏的蘇苓,嘴角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然後忽然大叫一聲,眾人一晃神,一支玉釵“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動作太快,蘇苓的身子又擋住了大家的視線,就連炎夜麟也沒有看清楚發生什麼事。
蘭妙婷卻是大哭了起來,“這是姑母送我的大婚之禮,是內造之物,珍貴無比,蘇苓你竟敢借機打碎它!殿下,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怎麼回事?”炎夜麟皺起眉。
蘭妙婷怒視蘇苓,“她定是不甘心替我梳頭,方才故意扯痛了我的頭發,然後借機將我頭上的玉釵碰掉,以致於摔碎。”
如此拙劣的手段,還真當人人都是傻子嗎?
隻是蘭妙婷根本就不怕,玉釵確實是皇後所贈,屋內又沒人看清楚發生什麼事,自然都由著她白說成黑的。炎夜麟不肯懲罰她,那就進宮見皇後好了。
她這是在逼炎夜麟做選擇。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炎夜麟身上,蘇苓低下頭,微微一笑:“皇妃這話當真冤枉我,當時我正在替皇妃抹這蜜蠟,若是我拿了你的玉釵,上麵必定是有留有痕跡的。”說到這裏,她的目光微微下移,定在玉釵上麵。
意思很明白,上麵根本就沒有蜜蠟。
蘭妙婷愣了愣,沒有想到會如此輕輕巧巧就被蘇苓擋了回來,心中不忿,嘴上兀自硬氣,“你說上麵沒有就沒有嗎?我還說它有呢!”
蜜蠟這種東西,沒有任何顏色,玉釵又那麼小,單靠味道確實很難判斷玉釵上麵有沒有沾上。
雖然這樣解釋有些牽強,但蘭妙婷是打定了要鬧到底的主意了。若是不能給出有利的證據,隻怕她真的會就此鬧到宮裏去。
“這事……”炎夜麟正要開口。
蘇苓朝眾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淡淡一笑,“我有證人呢。”
眾人一驚,蘭妙婷更是驚愕,朝門口張望。就在她要得意嘲笑蘇苓之時,忽然由遠而近傳來“嗡嗡嗡”的聲音。蘭妙婷先是不解,待聲音接近耳邊之時,她恍然大悟,隨即尖叫起來,“快,來人,啊——”
蘇苓無辜地看著她,“證人來了。”
隨著她的視線,眾人看到蘭妙婷的頭上沾上了十幾隻馬蜂,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馬蜂的數量越來越多。由於蘭妙婷不停抖落的動作,馬蜂受了驚,有幾隻已經朝她脖頸刺下去跟她同歸於盡了。
蜜蠟這種東西,本身就含有馬蜂極其喜愛的蜂蜜,所以馬蜂才會認定蘭妙婷一個人,而地上的玉釵上卻沒有馬蜂管顧,這也間接證明了蘇苓的清白。
至於為什麼正院會有馬蜂窩,蘇苓望天,她隻給它們搬了個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