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炎夜麟被刺殺一事反響頗多,外頭紛紛都在猜測凶手到底是誰,而討論得最多的自然是銀翼營,以致於炎夜麟的親事都被忽略了,有心記得的也不敢這時候上門去觸黴頭。反倒是上蘇府送禮的人變多了,蘇苓不得不三天兩頭就出來待客,煩不勝煩。
“就說我身子不適。”蘇苓在院子裏打完一套拳法,最後一個收尾的動作做完,這才淡淡開口。
小桃連連拍嘴,“小姐怎好拿這個來亂說,佛祖會怪罪的,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一旁的小玉忍不住笑起來,不過顯然也是不讚同蘇苓的說法:“小姐的臉色看著紅潤,氣色極佳,說您身子不適隻怕有人又該借機生事了。”說著拿了汗巾遞上去,又給蘇苓倒了一杯熱茶,“小姐以後便是三皇子妃了,來的人又都是大臣內眷,小姐若實在不想見,便是直說她們也不敢強迫您。”
“大臣內眷?”蘇苓擦汗的手頓了頓,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既如此,那就再見見吧。”她已是待嫁之身,這幾日出門不方便,消息也不甚靈通。這些女眷不同,便是真有她們不知的,她們的夫君可不見得也不知。
“今日上門的是誰?”
“禮部李主事家的夫人。”小玉早早就將上門的帖子分類做好記錄,連來人的身份家世都先做了了解,此時蘇苓一問,她幾乎是信手拈來。
“正六品的禮部主事?”蘇苓挑眉,什麼時候丞相府的門檻這麼低了,連六品官員也能隨意登門。
似乎看出蘇苓的疑惑,小玉恭敬道:“這位夫人的夫君確實沒什麼,隻是她的公公卻是禮部尚書李應,今日便是打著為小姐您籌備婚禮的名頭來的。”
提起禮部尚書李應,蘇苓立刻會意,當日在書房裏與蘇丞相會談的,可不就是此人?這位李夫人來得正是時候啊!
蘇苓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請到待客廳去,我即刻就到。”
小玉領命下去。
小桃留下來伺候蘇苓洗漱。換完衣服之後,蘇苓帶著小桃一路往待客廳走去。似乎想到什麼,小桃掩著嘴直笑。
見蘇苓看過來,她沒忍住偷偷跟她八卦了一下,“今日夫人跟二小姐必定不會出現的,咱們總算能清淨一會了。”
蘇苓隔空點了點她,卻沒有反駁。小桃沒有說錯,這幾日一旦有客人過來,吳明珠必定會帶著蘇珍摻上一腳的。蘇珍打扮得花枝招展就不說了,竟還當著客人的麵強行要求人家“欣賞”她的才藝表演。而吳明珠更甚,先是哭得老淚縱橫,把自己沒能將女兒嫁入勳貴之家而恨不得上吊自殺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而一旦人家沒看上蘇珍,她那是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說真的,若不是每日有這樣的戲碼看,蘇苓還真撐不下來這麼日複一日地會客。
不過今日她有事要打聽,也就不計較蘇珍母女的“中場休息”了。不過蘇苓倒是對小桃的聰慧刮目相看了,“你又如何知道她們不會來?”
小桃撇嘴,“這還不簡單啊!小姐你是不知道,夫人在門房那裏安插了人,客人是哪一家的、家中有無未婚男丁、甚至官至幾品,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今日來的李夫人,夫君是六品不說,他們的嫡子如今還是白身,連個秀才都不是,您說二小姐能看得上才怪。”
“聰明。”蘇苓賞了她一記刮鼻,“不過就是警惕性差了些。”
才說完,便看到吳明珠的貼身丫鬟、新上任的蘭姨娘帶著丫鬟從花園那邊走過去。
小桃吐吐舌頭。
蘇苓倒不在意,便是這個蘭姨娘背後告狀她也不怕,更何況,以她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她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小姐,我給您惹麻煩了?”小桃覷著蘇苓的臉色,苦著臉問道。
蘇苓搖頭一笑,“就這點出息了?!走吧,不用擔心。”
小桃立刻眉開眼笑,小姐既然說不用擔心了,那就真的不用擔心。
兩人來到待客廳,李夫人已經喝起了茶,見著蘇苓立刻站起來,禮數十足又熱情萬分,“打眼一看我還道是天仙下凡呢,原來竟是蘇三小姐來了。”
“夫人過獎了。”對這樣的追捧蘇苓習以為常,看起來穩重大方。
對方眼裏的讚賞真實了幾分,又寒暄了幾句,這才進入主題,“屆時花轎、喜被、鳳冠霞帔,甚至到蓋頭,都是由禮部選好樣式,再交由內務府監製的,不知道三小姐喜歡什麼樣兒的,所以今日才冒昧登門。”
這位李夫人做事也細致,還真地拿出了十幾種款式任蘇苓挑選。
蘇苓隨意看了看,這些東西在她眼裏都沒有太大差別,還不如她要打聽的事情來得有趣。她邊挑邊狀若無意地聊家常,語氣故意帶了幾分親昵的抱怨:“夫人定是知道的,出了刺殺這麼一檔子事,如今還有誰關注我的親事?!”
果然是小姑娘家家。李夫人心中一歎,語氣卻更加親熱了,“這倒也不是,原先還傳得沸沸揚揚的,這幾日倒是平息下來了,說得多的還是三皇子那日下聘之事,外頭的人誰不說小姐您好福氣呢。”
“這麼快平息了啊!”是有人特意將事情壓下去吧?炎夜麟明明知道幕後凶手就是輔國大將軍,當朝國舅爺,為什麼不稟明皇上,讓皇上給他做主,難道是忌憚皇後?
看到蘇苓若有所思的樣子,李夫人笑了笑,再次靠近了一些,“那句話怎麼說呢,福禍相依,就是這個道理。經了這麼一遭,倒也並非全是壞事。”
還有別的說法?蘇苓做出感興趣的樣子。
李夫人果然點頭,壓低了聲音,“小姐有沒有聽過銀翼營?那可是連皇上都使喚不動的銀翼營,現在外頭都在說銀翼營就在三皇子的手中。”
“有這樣的事?”蘇苓倒不覺得意外,她早就有這樣的猜測了,隻是從別人口中說起來,還是有幾分不真實感。炎夜麟——果真不簡單嗎?蘇苓其實為他高興,至少他不會那麼容易受人欺負,隻是高興之餘,也有淡淡的失落。
大概總覺得炎夜麟跟她所認識的那個人有些不一樣了。
送走李夫人之後,蘇苓帶著小玉、小桃慢慢走回院子。就在剛剛來時的路上,蘭姨娘和她的丫鬟就坐在一旁的涼亭裏。這是蘇苓回來的必經之路,看來蘭姨娘是特地在這裏等她的。
看到她,小桃就唬了一跳,還以為她為著她剛剛的失言而來。未免她再受驚,蘇苓拍拍她的肩膀,“去花園裏給我折幾支花回去。”
她一出聲,蘭姨娘就聽見了,起身過來給她行禮。
就算她如今不是丫鬟了,卻也隻是比丫鬟高貴一點的姨娘,身份比蘇苓這個正兒八經的嫡出小姐要低很多,更別提蘇苓還是未來的三皇子妃。
蘭姨娘對此看得很透徹,行禮也是結結實實的大禮,蘇苓回了半禮,“蘭姨娘不會是在等我吧?”
聽到蘇苓開門見山的問話,蘭姨娘露出溫婉的笑容:“三小姐果然聰慧無比,不如坐下來喝杯茶,聊一聊?”
蘇苓掃了煮茶的丫鬟一眼,語氣淡淡的,“這個時辰,蘭姨娘不去夫人那裏請安,倒有心情請我喝茶了?”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吳明珠那裏是討不著好的,隻是蘇苓也沒興趣做她的刀子。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小姐。”蘭姨娘露出一個苦笑,“夫人和二小姐如今恨我欲死,又如何會讓我近身伺候呢?”想到今早她去請安之時被蘇珍潑了一身的茶水,她就滿肚子怒火。不過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已,還真當自己是金貴的蘇府千金了。
心裏有了怨言,眼神就不如方才淡定,一縷殺氣飛逝而過。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蘇苓說的是她背主爬上蘇丞相床榻一事。
蘭姨娘聞言,眼裏的殺意更重。她也不願意就此委身於蘇丞相,隻是當日的情形,若她不這麼做,以蘇丞相多疑的性子,必定會殺了她以求個心安。當然,如今這樣的局麵也不是不好,蘇丞相對吳明珠已經厭膩,加之不守婦道一事,可以說吳明珠這個丞相夫人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的。
眼前這位可是未來的三皇子,若是操作得當,她一個丫鬟也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想到這裏,蘭姨娘又擠出幾分苦澀的笑容出來,“我知道此事如何解釋都是多餘的,隻是事已成定局,我如今也唯有想法子活下去而已。”她定定地看著蘇苓,“三小姐,夫人和二小姐這些年待你如何,府中隻要長了眼睛的都看到了,難道小姐心裏就不恨她們嗎?”
“你的意思呢?”說真的,吳明珠和蘇珍於蘇苓來說還真是什麼都算不上,恨人還需要費心思呢,她們還不值當。
蘭姨娘卻不知,隻以為蘇苓已經意動了,笑容裏多了幾分得意,“如今我與小姐有了共同的敵人,自然得鼎力合作,抗禦敵人。小姐還在猶豫,莫非是信不過我?”
敵人的朋友是敵人,但是敵人的敵人,卻未必就是朋友。
蘇苓淡淡一笑:“蘭姨娘乍然這麼一說,我也不知該信還是不信。”她們現在是沒有利益衝突,但難保哪一日蘭姨娘不會為了自保將她賣了。還是那句話,蘇苓信不過她,也不打算進行所謂的合作。
吳明珠蘇珍那些小打小鬧,從來都不需要蘇苓去費神。
見狀,蘭姨娘急了,“看來不拿出點誠意出來,三小姐是不會相信了。”頓了頓,她的目光停留在蘇苓那張豔麗無比的臉龐之上,“這幾日二小姐必定會使計陷害你,三小姐可要當心了。”
“蘭姨娘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嗎?”蘇苓若無其事地攏了攏袖口,蘇珍哪一日不想些餿主意來找抽就不爽快,蘭姨娘不說蘇苓都能想得到。
聞言,蘭姨娘臉色僵了僵,她知道也有限,為了合作不得已絞盡腦汁,“她應當是要從三小姐身上找什麼東西,總之還請三小姐多加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