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待嫁

第二日蘇苓是在床上醒來的,身邊早就沒有炎夜麟的身影,不過她身上多了一床薄薄的被子,大概是怕她著涼,還特地給她掖好被角。蘇苓有些頭疼地摸著腦袋,怎麼就睡得那麼香了呢,警惕性都到哪兒去了?!

她才一動,雲起的腦袋就探了進來,“皇妃醒了?奴婢這就伺候您更衣。”

蘇苓動作頓了一下,“你叫我什麼?”

雲起掩嘴一笑,“皇妃啊!今個兒三爺可是特地吩咐過了,讓我們不許打擾未來三皇子妃您休息,奴婢這才沒有叫您。”

炎夜麟怎麼忽然更改稱呼了?之前不是讓他們喚她蘇姑娘麽?

似乎看出蘇苓的疑惑,雲起一邊替她係腰帶,一邊低笑解釋道:“奴婢猜啊,定是雲菲之事令三爺改口的。三爺這是想著定下您的位份,這府裏上下就不敢再有不恭敬的了。可見這三爺啊,對皇妃您非常重視呢。”

蘇苓心中一頓,“他人呢?”

雲起以為她害羞,暗歎他們真是夫妻恩愛,“三爺出去了,臨出門時吩咐過,讓您不要等他用午飯。”

蘇苓漫應了一聲,心中猜測他這時候去辦什麼事。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才到午時左右,蘇苓方用了飯,正在院子裏消食之時,管家匆匆來報,“三爺采買了些物什,還請皇妃移步過目一下。”

蘇苓才一踏入外院,就險些讓紅豔豔的大紅色閃花了眼——入目都是樟紅色的大箱子,上麵還綁了大紅絲綢,不用問必定是成親用的東西。

管家笑得不見眉眼,“三爺說了,一會讓侍衛送您回蘇府,這些都是給皇妃添妝的,不算在聘禮之中。”

蘇苓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新郎給新娘添妝還是頭一回聽說,是擔心她回去被蘇丞相刁難,所以才送了這麼些東西過去,算是給她撐腰吧?

“真是個傻子。”蘇苓揉了揉鼻子,隨手開了其中一個箱子,管家立刻上前解說:“玉釧、金錠、金鑲玉各兩對,寓意金玉滿堂,是極好的意頭呢!”

蘇苓不用看也知道炎夜麟是花了心思在準備這些東西的,可是他越仔細體貼,她就越內疚,“都收起來吧,殿下不跟我們一起回京麼?”

管家搖頭,對炎夜麟的行蹤卻是守口如瓶。

蘇苓沒再問,隨意收拾一番便帶著浩浩蕩蕩一大隊人馬回蘇府。

吳明珠聽到下人來報,急匆匆出來就險些被炎夜麟的大手筆唬了一跳,再一聽這還不是聘禮,而僅僅是給蘇苓添妝的,這心裏頭頓時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隻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再富貴又如何呢,那三皇子就一廢人,她的珍兒以後必定能嫁得更好。

蘇丞相客氣地打賞了送蘇苓回來的人,這才將視線定在蘇苓身上,“你隨我到書房來。”

吳明珠見自己被忽視,隻能恨恨地用眼刀剜著蘇苓。

蘇苓不痛不癢,目不斜視跟在蘇丞相後麵,隻怕吳明珠氣了個半死。才一進入書房,蘇苓就注意到屏風後人影幢幢。她抬眼去瞧蘇丞相,後者並沒有要為他引薦的意思。

能夠堂而皇之地出入蘇丞相的書房的,必是他的心腹無疑。卻又對蘇苓避而不見,可見定是她認識的人了。

蘇苓心中已有幾分猜想,麵上不顯,隻作不知,“爹要我來,到底所為何事?”

“坐吧。”蘇丞相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你雖已有婚約在身,到底還未出閣,這幾日徹夜不歸,不但令爹娘擔心,傳出去更會使我們蘇家聲譽受損。好在我聽說這幾日你都與三殿下在一起,可是屬實?”

這話聽著是關心蘇苓的名聲,實際上卻是在打探炎夜麟的行蹤。蘇丞相這個老狐狸一向不看好炎夜麟,這個時候忽然打探起他,是發現了什麼嗎?

蘇苓心中思緒萬變,嘴角的彎起卻沒有絲毫變化,“爹這話,女兒不敢苟同。日前我與殿下遇襲,女兒還因此受了傷,這才沒能及時回府。”說著狀若委屈地看著蘇丞相,“女兒今日回府,也沒聽說府上有派人去搜尋,怕是隻當女兒死了吧。”

蘇丞相不是開口閉口都是擔心她的安危麽,怎麼就不見派人去找她呢?

蘇苓的話令蘇丞相麵色一僵,“這不是還未來得及去,殿下就派了人來保平安了。”說著又是一句下意識的試探,“這幾日你都住在二皇子府?”

蘇苓心中冷笑,看來他確實對炎夜麟起了懷疑,隻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他會開始注意到炎夜麟呢?

“不是,我們在林中失去方向,女兒身上又有傷,就在林中的荒屋暫歇了幾日。”蘇苓沒有承認住在二皇子府,這事一查就知道,更別提二皇子府上都是別人送來的細作,蘇苓幾乎可以肯定,她這個時候順口認了,回頭太子、皇後、甚至黃貴妃那裏就會立刻發現不對。

蘇苓不想給炎夜麟惹麻煩。當然,她也不會傻到將炎夜麟的別院曝光出來,反而選了一個較為含糊的說法。密林之中荒屋不少,要一一排查隻怕也難,蘇苓就是篤定這一點才敢這樣說。

果然,從蘇苓口中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蘇丞相麵色微沉。若不是顧慮到以後可能還要用到這個女兒,他隻怕就要當場發火了,隻是雖然按捺下火氣,語氣卻冷淡了不少,“你先下去吧。”

蘇苓並不在意,反倒掃了屏風之後的人一眼,福了福就起身離開。

書房內一時有些安靜。

蘇丞相從窗口處確認蘇苓已經走遠了之後,這才開口:“李老,委屈你暫避了。”

“哪裏話,這畢竟是丞相的家事。”屏風後走出一老者,赫然是禮部尚書李應。他與蘇丞相明麵上沒有往來,暗地裏卻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兩人相對而坐,蘇丞相歎了口氣。

“丞相已位極人臣,還有什麼不順心的呢?”李應笑著撫了撫長長的絨須,語氣頗有不解。

兩人相熟已久,蘇丞相也不瞞他,“如今看著風光,待新皇登基,京城隻怕就沒有我蘇家的立足之地了。”想到蘇珍與太子失之交臂的婚事,他就心痛難當。

李應也是屬於巴結太子不成的那一撥人裏的,聽到蘇丞相的話大為讚同,說出來的話更沒了顧忌,“太子比之二殿下、六殿下,多的隻是一層身份而已,如今尚且如此囂張跋扈,待登基之後,更不會將咱們這些國之股肱放在眼裏。”

蘇丞相隻點頭,卻不應。這話說出去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他生性謹慎,不會做這樣落人口舌的事。

李應卻沒那麼多顧忌,反倒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丞相啊,說句大逆不道的,要說到順應帝心,你可就是押對寶了啊!”他比了個“二”字,意指二皇子炎宮浩,說的是蘇丞相將蘇錦嫁給炎宮浩一事。眾所周知,所有皇子之中屬炎宮浩最得帝寵,若是沒有太子,那皇位就必定落在炎宮浩身上了。就算是現在,誰也不敢說就一定是太子登基,炎宮浩還是有五五之數的。

蘇丞相心中一笑,隨即就想到蘇錦流掉的那個孩子。真是太可惜了,若真是個男孩子,他拚一把也未嚐不可以。

李應抿了口茶,又道:“方才就聽下人說三殿下給蘇三姑娘送了添妝,若他身體康健有幾分可爭之力,以他對蘇三姑娘的用心程度,你這個老國丈必是妥妥當當的,真是可惜了。聽說這幾日還遇刺了,一度還傳來死訊,可查出是什麼人下的手?”

“案子落到銀翼營的手裏,連我這個丞相都無權過問。”這也是蘇丞相心中生疑的原因,不過一不受寵的皇子,竟然出動銀翼營的人,是皇上一時衝動,還是炎夜麟真的有過人之處?

李應乍聽到銀翼營也倒吸口氣,據說銀翼營從先皇開始就已經不受皇帝控製,具體隸屬於誰無人知曉,他們不參與朝政,卻維護皇室,隻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竟是銀翼營的人?!”

蘇丞相點頭,“據說刺客都抓到了,連整個刺客的窩點也都被鏟平了。”

“真不愧是銀翼營,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這般狠辣。”李應歎了一聲,隨即又道:“這次皇子被抓,事關皇室顏麵,想必皇上也是坐立難安,這才請了銀翼營出手吧。”

這麼說倒也解釋得通。

蘇丞相心中疑惑漸消。

李應又是一笑,“總歸是三殿下有福氣,不說這些了。眼看著中秋在即,丞相府中又要添喜事了。”這說的是蘇苓與炎夜麟的親事。“不過經了這麼一遭,三皇子府中又該選人了。”

蘇丞相一愣,“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應笑了,“之前不是傳出三皇子被刺身亡麽,府中不少下人當真了,收拾了細軟就要逃,還好府裏尚且還有一二忠心侍衛,都給當場格殺了。這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人,禮部又要擇好的給補上去。”

蘇丞相點頭,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就在這時,一聲細微的“哢擦”聲忽然響起,蘇丞相臉色一變,示意李應回避,自己起身,悄無聲息地靠近書房的門,隨即猛地往內一拉。

一個下人拿著紅色的帖子,正舉手欲敲門,被蘇丞相這一嚇,帖子都掉到地上去了。看著蘇丞相陰沉的臉色,下人嚇得麵無人色,跪下來連連磕頭。

“何事?”蘇丞相審視地目光落在下人身上,似乎隻要他說出一點不對來,他就會立刻命人拖下去杖斃一般。

下人戰戰兢兢地撿起帖子奉上,“是,是三皇子府的人下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