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蘇苓離去的背影,蘇丞相若有所思。
回到房間的蘇苓沒有梳洗打理直接躺在了床上,眼睛空洞的望著床幃帳,心中百轉千回。
如果那白衣女子身上的玉佩是娘親的,那蘇丞相和白衣女子又是什麼關係?娘親送給他的玉佩,為何到了白衣女子手中?提到玉佩,爹臉上轉變的臉色是因為她嗎?他若是心中有懷疑,會不會去找那白衣女子?
心中有太多疑問,讓蘇苓堵在一個岔路口,無論向哪邊走,都是死路一條。
小玉打來清水,將巾帕搭在盆沿,抬頭看蘇苓,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上前提醒道:“三小姐,水打來了,您先洗漱然後用晚膳吧。”
蘇苓一個翻身,把頭埋進枕頭裏,悶聲悶氣道:“不吃了,也不洗漱了,讓我一個人安靜會兒。”
小玉被蘇苓的反應嚇了一跳,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轉眼的功夫,三小姐意誌如此低迷,連飯也不吃了?是因為剛才在前廳受到的擠兌嗎?
小玉想安慰幾句,又一想,自己那蒼白的話還不及小姐自己思量的明白,索性也就放棄了,答應著端了木盆出去,貼心地為蘇苓關上了房門。
聽到房門關閉,蘇苓一骨碌爬了起來,在屋內翻箱倒櫃,回來的路上她聽到小玉說起過,娘親曾經也送了自己一塊玉佩,和蘇丞相的那塊一模一樣。
這兩塊玉是母親花了三個月的時間,重金請雕刻師傅打造的,因為母親還拿著這兩塊玉去佛寺開過光,祈禱過福澤,故此府中上下雖然沒見過玉的模樣,但多少都有所耳聞。
這樣說來的話,自己也應該有一塊。
可是找尋了半天,直到動靜太大,驚動了外麵的小玉,她擔心地敲門問道:“三小姐,您沒事吧?”
蘇苓心思全然都在尋找玉佩上,含糊回答道:“沒事沒事。”
小玉在外麵好奇,自打從王家綢緞莊回來,三小姐就有些不對勁,說話做事行為異於常日,難不成是被白衣女子嚇住了?
可是看剛剛她那麼思維敏捷的和老爺、夫人過招,倒也不像。
來不及再多想,蘇苓的房門被打開。
“開飯吧,我餓了。”蘇苓麵無表情望著吃驚的小玉說道。
小玉怔愣了一下,才點頭道:“奴婢這就去給您端吃食。”
不管怎麼樣,就算找不到答案,她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身體,後天就是皇上的壽辰,橫豎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掉鏈子,尤其是陪炎夜麟進宮。
潛意識裏,或許連蘇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是想為炎夜麟爭麵子的,無論是氣勢上還是外在。每當為炎夜麟從他的皇弟、皇兄那裏覓得點滴尊嚴,蘇苓總覺得甚為欣慰,看到炎夜麟臉上的笑意更是異常滿足。
雖然有未解之謎在心中盤桓,可事情到底還分輕重緩急,王家綢緞莊在那個地方不會輕易換地方,眼下她能顧得過來的,就是皇上的壽宴,索性收斂心思應對眼前。
次日傍晚,炎夜麟前來接蘇苓,卻被小玉告知身體抱恙,需要靜養。
炎夜麟麵露擔憂之色:“那明日進宮,是否無礙?”
小玉聞聽這話,看了眼炎夜麟,聲音中帶了不悅:“三皇子殿下,若是奴婢說有礙,您是否還要執意帶三小姐進宮?”
跟蘇苓時間長了,身邊丫鬟都帶了刺,學會用雞蛋裏挑骨頭,說話不留餘地。
或許是炎夜麟沒想到小玉竟是也如此刁鑽,頓了一下才道:“蘇小姐的身體已經病成那樣了嗎?”
小玉見他避而不答,反倒直接詢問三小姐的身體。
“三皇子殿下不正麵回答奴婢的問題,是因為答案不理想,怕三小姐聞聽後寒心吧?”
小玉又是不留情麵的一語道破,畢竟,即將成為夫妻的人,三皇子殿下若為了取得父皇高興而不顧及三小姐的身體狀況,三小姐知道後會是很傷心的吧。
炎夜麟這次沒有婉轉答話,聲音有些許生硬和不悅:“本皇子從來不回答假設的問題,還是帶我去看看蘇小姐再言其他吧。”
小玉知道自己有些逾越了,俯首低眉不再說話,倒是蘇苓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一臉意味深長的看著炎夜麟。
“三皇子殿下連探望都是如此的盛氣淩人,若是嚇壞了我們家小玉,姑且不說我身體有恙,就算身體無恙,我也不會隨你去宮中的。”
任誰都聽得出來,蘇苓語氣不善。
剛剛炎夜麟對小玉所說的話,蘇苓一定都聽到了。
炎夜麟忽然反應過來,小玉突然之間的尖酸銳利不是源自本身,而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想到這兒,炎夜麟卻是笑了,蘇苓在試探自己對她的關切和真情的多少,這意味著什麼不用腦子想都知道,再看蘇苓那小媳婦的慪氣模樣,炎夜麟心中柔軟一片,又怎麼舍得去生氣。
隻是細看,蘇苓額頭上有密密滲出的汗珠,臉上雖然擦了脂粉和腮紅,可到底還是相較平日顯得蒼白了些許,那往日生龍活虎的一雙丹鳳眼,此刻也了無生機,連瞪自己都顯得無力和頹然。
“是因為昨天的奔波勞累嗎,若是如此,我感到很抱歉,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綢緞莊把衣服取回來送過來就可以了。還有……若是身體實在撐不住,也不必勉強,父皇那邊,我會和他講明的。”
炎夜麟又是關切,又是道歉,還體貼的為蘇苓身體著想,這樣的轉變,別說蘇苓意外,連小玉都覺得轉變的太快。
蘇苓冷哼一聲,瞥了炎夜麟一眼:“三皇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衣服就拜托了,至於壽宴的參加,你放心,我一定會去。蘇苓從來不做食言的事情。”
炎夜麟的演技太高,蘇苓四肢無力,頭腦略微昏沉,也懶得去細看他眼中幾分真情流露,幾分做作之態,手撫額頭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玉走到炎夜麟麵前,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俯首低眉不敢抬頭看他。
剛才那般大膽試探三皇子殿下,小玉唯恐他記仇,態度懦懦,比平日裏更是恭敬了幾分。
炎夜麟走到府門的時候,忽然轉身對小玉道:“蘇小姐就拜托你了,務必一定照顧好她。”
言辭懇切,沒有半點虛假和皇子架勢在裏麵,他不是用皇子身份命令她,而是在拜托她。
說不受寵若驚是假的,小玉愣愣地看著炎夜麟,眼中閃過不可置信。在她眼裏,從來沒有像外人以為的那樣,覺得三小姐癡傻,三皇子殿下廢物,反而距離越近,越能發現他們的本真和真性情,而這些,是外人無論如何也探尋不到的。
故此,當三皇子殿下屈身拜托自己的時候,小玉還是惶恐了一番。
炎夜麟淡淡一笑:“她是我未來的皇子妃,我不希望她給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而為今後的處境帶來隱患。宮闈曆來多是非,我就算能保護她一時,可暗箭難防,一旦她有明顯不敬的行為舉動,就有可能被他人鑽了空子,於她於我都不利。”
小玉恍然,原來無論是剛剛的言辭還是如今的拜托,三皇子殿下所擔心的,都唯有三小姐,她不去,就會為日後被暗算留下暗瘡,太容易被拿出來說事而達到令她難堪甚至被扣上對皇上不敬的罪名。
小玉不禁動容:“三皇子殿下請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三小姐。”
炎夜麟含笑點頭,算作謝意,乘車疾馳而去。
小玉有些恍惚地回到屋中,一眼就看到蘇苓還在那兒不悅地皺著眉頭。不想讓蘇苓對炎夜麟有所誤會,小玉將他對自己說的話盡數告知了蘇苓。
蘇苓心思輾轉,道理雖是如此,可終歸得利的是炎夜麟,很難說這不過是他在為了保全他自己而用的托辭罷了。
小玉在一旁看蘇苓仍舊不解恨的樣子,為炎夜麟幫著說話:“三小姐,奴婢覺得就算三皇子殿下是為了自保,也無可厚非啊,畢竟他安全了,才能將您護於羽翼之下嘛。”
在小玉的心中,自古女子依偎在男子的庇護中,三小姐也不例外。
蘇苓看了眼小玉理所當然的表情,沒說話,拿起冰塊重新覆在了頭上,閉上眼睛懶懶道:“他送來衣服你收起來就是。”
小玉無奈地輕歎口氣,小姐這又是要睡了。
從昨天下午回來,蘇苓頭腦一直昏沉,她覺得一定是中暑後遺症,下意識多補了兩覺,沒想到越睡越困,四肢更是無力,可又實在懶得動,索性放縱自己,準備明日打一場硬仗。
蘇珍和吳明珠在自己這裏不斷受氣,皇後又對炎夜麟看不順,所派的侍妾緋珠還意外暴斃,再加上炎天肆和炎洛殊在三皇子府所受之氣,單單是這幾個人的挑釁和責難,就夠兩人應對的了。而宮中針對炎夜麟的,又何止這區區幾人?
蘇苓越想越覺得無力,昏昏沉沉睡去,連頭上的冰塊何時被拿走的也不知道。
早上,蘇苓早早醒來,被冒煙的嗓子渴醒,尋摸著茶水灌下肚,才隱隱覺得好受了些,頭也沒有昨日那般昏沉,動了動筋骨,無力感也消散的差不多,有了些氣力。
蘇苓把這歸功於覺補的好。
翻身的霎那,眼角餘光瞥見書案上放置的錦盒。
蘇苓心中一動,衣服?
幾步上前,打開錦盒,在微弱的燭光下,借以外麵微亮的天光,蘇苓雙眼驀地瞪大。
銀色絲線閃著瑩光,細碎而縹緲,往往在你認真追尋的時候抓不住精髓所在,隻是在不顯眼的暗影處若隱若現,神秘感頗濃。淡藍色的線狀菊花淺淡分布,不濃重卻點綴的恰到好處,沒有過分的渲染,和月白色錦緞渾然一體。
蘇苓忍不住捧起,抖開,目光從上而下,從左到右打量,心中暗暗讚歎,果然是好手工,和當初王嬸所描述的分毫不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錦盒的下方,有一個錦緞布包,秀氣清香,蘇苓放下衣服,拿起錦囊,打開取出,是當初自己選好的飾品,隻不過多了幾朵珠花,想來是怕頭飾太過於單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