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苓緊咬嘴唇,並不確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卻斷定兩人不會有好心思。
炎夜麟又仔細看了一番,點點頭。
“像極了,當年父皇狩獵,不想卻碰見一個將死之人蜷曲在山崖側麵,緊緊扒著懸崖,說是被人陷害,請求父皇的營救。因隨行醫者已經看出他身染重病,且是具有傳染的絕症,故此不讓父皇施救。為了免除此人傳染他人,父皇才下令狠心將之打落懸崖。”
蘇苓在一旁細聽,眉頭緊皺,僅僅是這樣嗎?
炎天肆隨後接道:“可是後來醫者向父皇講明真相,並非是那個人患了傳染的絕症,而是醫者藥材不齊,就算是救上來了,也定會在尋找藥材的時間拖延中而喪命,與其讓他多承受幾分痛苦,倒不如給他個痛快。”
炎洛殊望著炎夜麟又接著開口:“父皇因為這件事曾經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齋戒三天,為此太後和皇後都在佛堂誦經半月,隻為皇上贖罪。”
蘇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皇上無意中犯下殺戒,那這個木樁的出現,不是明擺著在提醒皇上他曾經犯的過錯嗎?這種事情放在皇上的壽辰上來做,分明就是要讓皇上遷怒於炎夜麟。
炎夜麟聞聽兩位兄弟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鬧,眉頭微微緊皺:“若是這般的話,為什麼還要將這個獻給父皇,不是戳中他的痛處嗎?”
蘇苓鬆口氣,好在炎夜麟還不算太傻。
炎天肆和炎洛殊麵麵相覷,“嘿嘿”幹笑兩聲,掩飾心底的歹意,臉上也皮笑肉不笑,又把炎夜麟向著木樁拉近了幾分。
“三弟你想啊,父皇一生的願望就是做個明君,名垂千古,絕對不允許這一生中有半點汙痕。而這件事一直梗在父皇心中,成為難以拔掉的刺。然而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問題沉積在心,永遠難以消除,更令父皇輾轉難眠,擔憂後代史書記載出現差池。”
炎天肆說的一臉意味深長,頭頭是道,蘇苓開始擔心,炎夜麟是否真的會聽從他們的建議,而真的把這個當作禮物送給皇上。
炎洛殊在一旁幫腔:“所以啊,三哥你把這個呈送給父皇,古有臥薪嚐膽一說,現今不過就是讓父皇效仿古人,看見這木樁之後時刻提醒自己,不忘當初所犯的錯誤,更加廉政為民,擦亮眼睛,不妄殺無辜者。”
蘇苓這個氣啊,明明兩個奸臣小人就在眼前,你們還眼睜睜的說瞎話,有心站起來將炎夜麟拉回來,可畢竟她外人的身份在這兒,冒然出手搞不好再被他們扣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得不償失。
這邊蘇苓正在糾結著,卻聽見炎夜麟清晰說道:“既然這個東西如此好,不若就讓給兩位哥哥呈送給父皇吧,我早就已經為父皇挑選好了禮物。”
不止炎天肆和炎洛氏麵色一垮,心中都是一驚,連坐在一旁的蘇苓都驚詫,怎麼?剛剛還在書房發愁給皇上送什麼禮物,轉眼的功夫就已經想好了。
蘇苓把這個歸功於太子和六皇子殿下,可能是兩人逼得太緊,導致炎夜麟不得不瞎編亂造地“想”出一個禮物。
“哦?三弟倒是出乎我們意料啊,禮物既然已經選好了,那就拿上來讓我和洛殊看看,也好為你把把關,是否符合父皇的胃口。”
炎天肆厚顏無恥,笑眯眯地說道,一邊還示意隨從將木樁悄悄抬了下去,想必也是怕炎夜麟揪住這個木樁不放。
蘇苓撇嘴,完了吧,話說太大,收不回來了,總不能隨便找個禮物就說是送給皇上的吧?不是白白惹來他們的諷刺嗎?
蘇苓替炎夜麟揪心著,卻還不忘觀察一旁張嬤嬤的表現。她發現但凡太子殿下一發令,她總是第一個積極為之“幫忙”的人,表麵看來是作為東家仆人的熱心,可換個角度,蘇苓就不得不懷疑她的心之所向了。
炎夜麟叫來暮寒:“你去將我書房中為父皇準備的禮物拿來。”
書房?
蘇苓不記得自己在審度書房變化的時候,發現什麼禮物。
暮寒應聲離開。炎天肆和炎洛殊互相睇了一眼,雙雙落座,好整以暇等待著,嘴角卻都若隱若現噙著一抹不屑的笑意。
蘇苓略微擔憂地看了一眼炎夜麟,正好對上炎夜麟投遞過來的目光,似是看出了蘇苓的擔憂,炎夜麟滿是溫柔地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蘇苓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炎夜麟,明明前一秒還被其他人玩轉於手掌心,眼看即將跳入其他人設好的陷阱,而下一刻他就能順利扳盤,還贏得莫名其妙。
暮寒回來了,手中捧著一個被黃色錦緞包著的錦盒,打開之後錦盒周身都是淡綠色,半透明狀,如翡翠一般晶瑩剔透。
看外表似乎還像模像樣,就是不知道裏麵是什麼。
炎夜麟輕輕打開錦盒,頓時一股清香撲麵,整個大廳都是淡雅的清香味道,悠遠綿長,細膩而不刺鼻,單憑這個香味,蘇苓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眾人凝神望向炎夜麟的雙手,隻見炎夜麟取下黃色錦緞,裹住雙手,從錦盒中小心翼翼取出一隻純白玉雕刻而成的龍,雕工細膩,祥雲托底,龍身盤旋其上。
龍身並不大,炎夜麟雙手就能盡數托起。可昂揚的龍頭,噴張的大嘴,胡須飛揚在祥雲之上,龍身若隱若現在祥雲之中,身姿矯健,神態雄健,隻是一眼,便能斷定,此是所有雕刻中的上品,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是很難打造出這樣的精品。
炎天肆和炎洛殊神情明顯都是一震,沒想到炎夜麟竟然有如此心思。別說身為龍之替身的皇上會高興,就連他們兄弟兩人第一眼,已經被完全吸引住了。
可這並不是兩人想要的結果,他們不想讓炎夜麟得到皇上的賞賜和歡心,可眼下這種狀況,完全不在兩人的掌控範圍之內。
炎天肆走上前,朗聲大笑:“沒想到三弟如此有心,這飛龍在天,對於我東勝國實在是最好的寓意,父皇定然會十分喜歡。”
炎洛殊也湊上近前,目光灼灼地盯著玉龍:“三哥果真是厲害,這等禮物我和太子殿下都想不出來,難得三哥居然會想到。”
蘇苓雖然吃驚,可她更加鄙視的是這兩位表裏不一的皇子,明明心裏妒嫉憎恨的要命,還要口是心非的誇讚。
可看炎天肆和炎洛殊一直往前湊的身影,蘇苓忽然覺察到有些不對勁,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炎天肆未經炎夜麟同意,竟徒手從炎夜麟手中拿過玉龍,和炎洛殊把玩在手中,嘖嘖讚歎。
蘇苓眼見玉龍幾次險險落地,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埋怨地看了眼炎夜麟,責怪他連自己的東西都看管不好。
炎夜麟本想阻攔,卻被炎天肆轉身擋住,張了張口,一臉無奈地退回座位,任由兩人把玩。
蘇苓低聲道:“你還不趕緊要回來,若是被他們摔碎了,看你拿什麼給皇上。”
此時蘇苓也懶得和他計較他騙自己的事實,明明就已經想好了給皇上的禮物,還非要騙自己說沒有想好,讓她三番五次往他的皇子府跑,被下人不尊重不說,還被緋珠誹謗,幸好她度量大,否則這個婚約到底成不成還兩說。
麵對蘇苓的責怪,炎夜麟非但沒有聽話,反而低聲道:“不是說好要你看好戲嗎?總不能食言吧。”
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倒是把蘇苓給說蒙了,他的確臨進大廳之前說過這話,可蘇苓隻當他開玩笑,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惦記著這件事。可這和眼前的壽辰禮物又有什麼關係?
還沒等蘇苓想明白,就聽得兩聲尖叫響起,然後“咣當”,“啪啦”,玉龍落地,應聲而碎。
天哪!蘇苓猛然起身,望著地上摔碎的玉龍,懊惱地轉頭看向炎夜麟,看吧,讓你小心,玉龍碎了,這下可怎麼辦?
炎夜麟卻是沒理會她這茬,反而拿眼睛示意蘇苓看向炎天肆和炎洛殊。
蘇苓不明所以,順著炎夜麟的目光望去,吃驚地發現,炎天肆和炎洛殊的臉上、脖頸上、手上,竟是不知道何時發起了紅疹。兩人跳著腳大喊,沒頭緒的胡亂抓撓,越是這般,紅疹越多,抓撓的地方瞬間紅腫一大片。
炎夜麟慌忙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著炎天肆和炎洛殊,仿若什麼都不知道,大聲問道:“大哥,六弟,你們這是怎麼了?”
炎天肆恨恨地看著炎夜麟,咬牙切齒:“你在玉龍身上放了什麼,為什麼我們身上會起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