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炎洛殊的臉色徹底轉白,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本就是自己造下的孽,若是出言橫加阻止,無異於承認事實,若是不阻止,等張嬤嬤真的把汗巾呈遞上來,真的是他的汗巾,還是落實了他的罪名。
炎洛殊左右著急,唯有再次求救炎天肆。
炎天肆見炎洛殊這副模樣,心中也明了事情果真如炎夜麟說的那般,先是沒好氣地瞪了炎洛殊一眼,暗罵他的不爭氣和不小心。
炎洛殊看出炎天肆眼中的責怪之意,心下更是膽顫,惟恐大哥不幫自己。剛要開口,就聽一直站在一旁的管事張嬤嬤開口道:“三皇子殿下,您給的那塊汗巾,奴婢去廚房巡查的時候,被不懂事的丫鬟無意中填入灶中,燒毀了。”
一句話,炎洛殊和炎天肆都是鬆了口氣。
炎天肆麵無表情地看了眼張嬤嬤,炎洛殊望向張嬤嬤的目光中感激之色一閃而過,再望向炎夜麟的時候卻是展露了得意。
張嬤嬤臉上雖平靜,及地視線的眼底湧動的,卻是清清楚楚的笑意,若蘇苓沒看錯的話,那是小人得誌之後的得瑟。
蘇苓在一旁將三人之間的互動看的清清楚楚,手在桌子下麵攥成了拳頭。
這個張嬤嬤,為何要幫著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莫非……
某個不好的念頭在蘇苓腦海一閃而過,她心中一驚,轉頭去看炎夜麟。
炎夜麟倒是鎮靜,聞聽這話,也不惱,臉上現出恍然的神色:“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了,本來還想讓六弟鑒定一下是不是,免得真的有人在外麵仿造六弟的汗巾胡作非為,到時候被告到內務府,三哥想幫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炎夜麟臉上盡是惋惜之色,對上炎洛殊慶幸得意的目光時,眼中竟是愧疚之色:“六弟,真對不起,我府上的下人太不懂事,日後若是再發現類似的情況,三哥一定帶著人直接去六弟的府上當場對峙個明白,也省得總有人在外麵毀壞六弟的名聲,這要傳到朝廷也不好。”
炎夜麟這話說得太過誠懇,把對麵臉色急轉冰冷的炎洛殊憋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一旁的蘇苓見炎洛殊聞聽這話臉迅速變黑,炎天肆更是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蘇苓抿住嘴唇,忍著笑意,炎夜麟這幾句話說得太有殺傷力了,這些炎洛殊和炎天肆回去之後,肯定都會狠狠的調查往日自己所犯下的桃花事件。正是因為炎夜麟這種孩子似的執著誠懇,他們才更加害怕,他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朝中官員,大抵三妻四妾,多多少少也都因為交際應酬接觸過酒肆春樓,要說絕對清廉幹淨的官員,若是按照蘇苓這般將黑和白劃分的十分清楚的話,還真剩不下幾個。
而蘇苓自是也明白這些。所以很多人都是彼此彼此,秉著同是官場中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不揭發我,我也不會檢舉你的一杆秤,將很多人都這樣藏匿在律法之後。
炎天肆與炎洛殊和那些朝廷官員相比,更加有優勢的一點就是他們的身份。
若非有大仇大惡,誰會明知事實還要去揭發太子和六皇子殿下,明擺著尋死路嘛。
人在朝廷混,大多懂得為人處事之道,想要保住頭頂的烏紗帽,裝聾扮瞎是常有的事。
而炎夜麟這一點大家都共同知曉的執著,卻是炎天肆和炎洛殊的死穴,他們不怕其他官員的審辦,至少可以找出他們的軟肋,加以點撥就能事半功倍。
炎夜麟除了那點好心辦壞事的死心眼之外,即使找到他的軟肋,和他也說不明白官場上的那一套。
也不知是故意埋汰炎天肆和炎洛殊,還是真的有那麼好笑,蘇苓震動的胸腔終於釋放出來,用錦帕捂著嘴,竟是“咯咯”的笑出聲,直令那麵色難看的兩人更是氣憤不已。
“蘇小姐,不知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了,叫你如此放肆。”炎洛殊後麵的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口的,他想用皇子的身份來壓製蘇苓。
蘇苓才不怕他的打壓,在炎洛殊殺人的目光中好半天才收斂的笑聲,挺直身子,迎上他的目光,有些漲紅的臉還帶著隱隱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六皇子殿下,我剛剛聽了三皇子殿下的話,隻是覺得剛剛那個妓女好傻,隻是拿了錢就上交了汗巾,可見給她汗巾的人還不如三皇子殿下給她的那些錢。”
話音剛落,隻見炎洛殊嘴角抽動,眼中噴出的怒火恨不得下一秒就將蘇苓燃成灰燼。
炎天肆卻是不放過,冷著聲音問道:“那蘇小姐認為她該怎麼做才不傻?”
蘇苓淺笑,炎天肆不是好奇,他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到多狠毒。
蘇苓心中冷笑,麵上的笑容卻是溫柔的能融化掉炎天肆那眼中的敵意。蘇苓知道這幅皮囊的殺傷力,對炎夜麟可能不起作用,但對好美色的炎天肆,定然是絕殺。
果然,麵對蘇苓柔情似水的笑意,炎天肆有短暫的怔仲出神。一旁被蘇苓損的還在氣頭上的炎洛殊見炎天肆關鍵時刻掉鏈子,幹咳兩聲,炎天肆這才猛然回過神,重新擺上了那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
炎夜麟原本按住蘇苓的手此刻撫了撫,似是在給予力量。
蘇苓感知,側頭看了炎夜麟一眼,炎夜麟遞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
而這個簡單的動作看在炎天肆和炎洛殊眼裏,則是認為這兩人在旁若無人的彼此互傳情誼,更是間接的宣示了蘇苓的所有權,為剛剛炎天肆見蘇苓出神的逾越之舉,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蘇苓笑道:“有句話說的好‘愛之深恨之切’,女人若真的愛上一個人,如果被愛的人所拋棄,她會找出男人最致命的弱點,予以還擊,並讓對方沒有還手的餘地。”
不等炎天肆和炎洛殊反駁,蘇苓又加上一句:“太子和六皇子殿下千萬別小看了女人的狠厲,但凡下定決心報複,很多手段是你們想也想不到的,隻要能達到目的,哪怕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從始至終,蘇苓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仿若那些狠毒言論並非出自她的口。
炎洛殊不甘示弱,眯著眼睛反問蘇苓:“不知蘇小姐是否也在這一類人中呢?”
蘇苓料到他會問自己,淺淺應答:“那要看三皇子殿下是否以誠相待了。”隨即將目光望向炎夜麟。
炎夜麟配合地一把抓住蘇苓的手,目光中都是滿滿的柔情,語氣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蘇苓心中咒罵炎夜麟趁機揩油,麵上卻是片刻的羞澀,臉頰一片粉紅。
炎洛殊先後被炎夜麟和蘇苓明裏暗裏狠狠挖苦一番,心中盡是怨氣,這次來本是想和他們算賬,沒想到卻又被兩人給擺了一道。
忽然想起什麼,炎洛殊打斷蘇苓和炎夜麟的柔情蜜意:“三哥,再過幾日就是父皇的大壽,我和太子殿下前來,就是為的這件事。”說著,炎洛殊和炎天肆交換了下眼神,嘴角上揚,“知道三哥平日裏也不喜這些相互之間送禮什麼的,我和太子殿下思前想後,倒是為三哥準備了一份禮物。”
說著,差人將一個木樁抬了上來。
蘇苓曾經在古玩市場見過這種東西,不同於石頭的種類分布和珍貴等級,木樁奇就奇在它天然所成的形態。
根須枝杈繁瑣的攀岩在主幹之上,或伸展而出,或彎曲婀娜。可蘇苓看了半晌,竟是看不出這個木樁究竟像什麼東西。這樣雜亂無章的木樁應該是最不具有藝術價值的,拿來作為禮物,豈不是白白讓炎夜麟在皇上麵前丟醜嗎?
蘇苓收回審視的目光轉頭去看炎夜麟,卻見他眸中異樣的情愫一閃而過,也僅僅是一瞬,便又恢複初始的淡然。
炎天肆和炎洛殊嘴角噙著笑,望向炎夜麟,似乎在等他做出反應。
然而,令兩人都失望的是,炎夜麟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不知是真的沒有看出什麼,還是壓根已經忘記了當年發生的事情,總之,除了淡然無波,沒有其他情緒。
炎洛殊忍不住指著木樁問炎夜麟:“三哥,知道這是什麼嗎?”
炎夜麟站起身,圍著木樁轉了一圈,茫然搖頭,吐出兩個字:“木樁。”
炎洛殊麵色一滯,不死心地問道:“三哥仔細看看,就沒看出這木樁像什麼嗎?”
炎夜麟又聽話地貓著腰上前細看,看了半天,搖頭否定:“就是一個木樁而已,又什麼稀奇的。”
炎洛殊望向炎天肆,炎天肆“嗬嗬”笑著,上前兩步,攬著炎夜麟的肩膀,指著木樁攀附其上的扭曲枝幹,一步步引導:“三弟你看,這個像不像十年前,父皇打落懸崖的身影?”
十年前,皇上打落的身影?
蘇苓聞言,心中好奇,搜尋著腦海的記憶,卻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難不成這件事已經成了皇家內部的秘密,並未對外宣布?如此說來的話,這倒並非是件光彩的事,不然以皇上想要名垂千古的意願,是不可能不公之於天下的。
若炎天肆和炎洛殊想讓炎夜麟將這個奉給皇上的話,擺明了就是要讓炎夜麟觸及皇上心底刻意躲避的痛楚,從而招致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