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窩在屋裏麵了,走,這麼多天了,去給咱們兄弟立個衣冠塚,梁平還等咱們給他造個家呢!”
胖子拆開自己的衣服布袋:“八月,你說我穿啥衣服好啊?”
這個事我和胖子早就商量好了。
之所以一直沒給梁平立墓。
就是不知道梁平的家在哪。
但我的家在韓家堡。
所以……
給梁平選在了這裏。
我出口說道:“啥衣服都成,快點就成!”
胖子問道:“八月,你說咱們立到哪裏好,你不是懂風水嗎?”
我看著外邊說道:“人,身體授之於父母,本體得之於天地氣運,故而這塚自然是要找一處陰涼之地。”
胖子問道:“不立在你們村的崗上?”
我出口說道:“雖說梁大哥的塚中沒有真正的身體,對他之後的影響不大,但咱們還是要選個好地方,崗上那亂鬼群飼……欺負了梁平大兄弟咋辦?”
“嗯,說的也是!”
最後。
我選了一處江淮梧桐樹下。
這裏風水說不上多好。
但求個安寧!
準備在這給梁平立了個牌位。
“傳說這皇帝一般都是有衣冠塚的,墓要有,但塚也必須要有,皇帝以其仙之上天,群臣將其葬於衣冠。”
胖子問道:“那是為何?”
“塚,更能吸引逝者魂靈入地安息!”
胖子拿出來自己背包裏麵背著的鏟子:“八月,你說話,咱從哪開始動手?”
我找到了一處凸起了的土坑。
丈量走了大概七步遠:“在這!”
我們一邊給梁平挖坑。
一邊碎碎念。
絮絮叨叨的也算是給他讀個墓誌銘了。
胖子說道:“我們啊,平常喜歡打打鬧鬧的,但是你不是,你還算是個會識文斷字兒的厲害人,在這機關上的道理,你懂的比我們多!”
“哎,當時我要是……算了,現在說這些沒用!”
借著那樹蔭之下氤氳出來的月光。
我們雙手並用。
一下一下的挖著麵前的這小土坑。
坑是挖好了。
我們從包裏麵拿出來了幾個梁平的東西放了進去。
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來了一張畫著古畫的草席。
牛頭不對馬嘴。
我吐槽道:“你這東西和年年有餘娃娃有的一拚!”
“你不懂,梁平大兄弟就喜歡這個!”
我不置可否。
填土將這草席給埋上了。
來福沒說話。
他就那麼遠遠地站著。
直到我給這新挖出來的墳填土。
填滿了之後,他才來到了墳前。
但是。
少見的。
胖子一言不發,沉默已久。
我看見他的眼圈已經開始紅了。
周圍一圈全都紅了。
他倒是沒有嚎啕大哭。
安安靜靜的抹著眼淚。
這一個新的墳墓在這韓家村雜草叢生的地方顯得非常紮眼。
我拿了三根煙插到梁平的墓前:“我們這次下了個水洞子,墓裏麵全都是水魑子,你知道水魑子嗎?”
“可危險了,我師傅也不知道去哪了,好像回村了。”
“你最近看見師父了嗎?”
“哦,我忘了,師父來的時候,你丫的還沒來呢……”
我來到立著的小牌位前麵。
摸著那木頭板子。
似乎就在摸著梁平的大肌肉一樣。
“你舍命保護的我們,以後的路,有師傅罩著,再不濟也有我罩著,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到時候出去我把你這位置給他們一說,今天弟兄們沒來的,以後都會來看你的,你現在也別寂寞。”
“我們有時間了就來看你,等以後……我沒準也過來找你,咱們湊一塊兒,整整齊齊的!”
說著說著話。
我控製不住自己。
言語間開始不斷地抽噎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朝著梁平的牌位上輕輕的錘了一拳。
就像是往日裏我們兩人擊掌一般:“行了行了,多了的話我今天也不跟你說了,反正下輩子,你還得是我兄弟!”
我感受到眼中的淚水即將奪眶而出。
連忙抬頭看著天邊。
陽光從層層疊疊著的綠葉當中斜斜的射到了我的臉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笑著對梁平說:“你還是別當我兄弟了,做個美女吧,你要還是這樣的大塊頭,我他媽的可頂不住!”
我不得不用盡渾身力氣才能控製住不斷痙攣著的下巴。
趁著吹來一陣風。
我偷偷擦了擦眼角不聽話,流下來的淚水。
胖子拿出來自己方才就神神秘秘藏著的包。
“梁平大兄弟!”
隨著他大聲的叫喊著。
那包裏麵放著的紙錢被不斷地他拋向天空。
天空當中下了一陣紙錢雨。
“這些錢你拿著!不夠你再給我托夢!有咱一口肉吃!你就也得有一口肉吃!別跟我客氣!要啥你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胖子說著說著話。
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到最後。
他連自己的背包都拿不住了。
胖子蹲在地上。
然後雙手顫顫巍巍的從背包裏麵拿出來兩個紙人。
紙人臉上畫著兩團嫩粉色的腮紅。
我半開著玩笑的說:“梁平會喜歡這樣的姑娘嗎?”
胖子將這兩個穿著小花裙子的小紙人放到了梁平牌位的前麵。
然後解釋道:“梁平大兄弟,你看看……哥哥待你好吧!知道你這小子還是個處,給你找倆大花姑娘!”
“你要是不夠!你真得給我托夢說!你想要啥胸大胸小的,你得跟胖爺我說明白了,這東西你不能害羞!你要是不喜歡這些的話,自己上下麵找人家也行。”
“但是你可千萬別讓你那肉膀子給人家小姑娘嚇著,小姑娘都金貴著呢,給她們嚇著了,別到時候說你耍流氓!”
胖子這一串話說的斷斷續續的。
他說說話。
就不得不停下來擦擦自己臉上的淚花。
到了最後。
他直接跪趴在梁平墓的前麵。
鼻涕眼淚全都流了下來。
但是我們幾個人卻沒有一個人笑話他。
我看著在衣冠塚前哭泣著的胖子。
我的心裏麵陷入了一片冷然當中。
在這一瞬間。
我似乎和梁平的心靈開始交彙相通。
雖然。
這一切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但我覺得。
和梁平的親近仍然是緩緩慢慢的不斷蔓延著。
我明白梁平對一個人好的形式。
也正是因為梁平對我好。
我才不會覺得畏懼。
仔細想想。
或許梁平也並不算是離去了。
他隻是去了一場時間久遠的旅行。
我想起來之前看過的一出折子戲。
那裏麵的杜麗娘唱到:“隻要一走近,就承認了他的死,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斷壁殘垣。”
當時還沒有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而如今……
伴隨著梁平的衣冠塚下落在此。
我也留了一絲靈魂陪伴著他。
實際上不願意和梁平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