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腥風侵古鎮(二)

一路急馳,一路風塵。這天飛鷹一行人已進入閩地建寧地界,經過幾天的辛苦奔波,幾個人全都曬黑了。愛美的沈餘香雖常以黑紗蒙麵,但仍擋不住暑日的曝曬,偶爾露出的手臂也變得紫粉羨人。

“得、得、得……”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擊碎了夏日旅途的寧靜,三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烈馬馳過飛鷹他們身邊時,馬上三個武士打扮的人隻向飛鷹一行投來奇怪的一瞥,仍馬不停蹄地疾馳而去。

一個時辰內如此策馬之人或三或五,或單或群的竟過了七八撥。飛鷹手搭涼棚向遠處眺望,見遠處似有城鎮,忙招呼道:“弟兄們,加把勁!天黑前我們就可以到前方的城鎮歇腳了。”

“哎,大哥!今日路上怎麼多了那麼些古怪?”白納蘭常在江湖之人,自然對道上的反常現象較為敏感。

“我們趕路之人,不要惹是生非,管他什麼古怪不古怪!”穆傑淡淡地說。

“二弟說的有理!我們隻加緊趕路,不要去惹事。但有一條,紛亂世界我們自己須加強防備,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飛鷹叮囑道。

“是!”眾人答道。

“得得得……”又一撥馬隊過來了,五騎人從飛鷹他們身邊從容馳過。

奈不住寂寞的沈餘香,見其中一個黑臉漢子黑得如甲魚般滑稽,騎的卻竟是一匹肥白駿馬,心中不覺好笑。待這幾人過去,又見那白馬肥肥的屁股隨著奔跑一顛一顛的,童心不覺大熾。她隨手摘下一片路邊的樹葉,暗使飛花摘葉手法信手一彈,那樹葉輕飄飄疾射而去,在那白馬肥肥的屁股上猛地一蜇,卻又古怪地跌落地下。要知道她和飛鷹乃同門師兄妹,雖然不及飛鷹的天資聰穎,卻也算女中英傑。雖然男女力氣有別所學武功不會一樣,但同師所學武學心法卻是相同的,所以這樣的暗器手法在她當然是小菜一碟!

“噅兒!”受到驚嚇的白馬長嘶一聲突然人立起來,馬上的黑臉漢子沒有提防,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腳朝天手腳亂舞。

“哈哈哈!不會騎馬就別騎,別騎馬不成曬肚皮!”從後麵走來的沈餘香見黑臉漢子摔得狼狽,她坐在花牝馬上笑得花枝亂顫。

“師妹,不許胡鬧!”飛鷹喝道。其實沈餘香出手使壞時他已經看到,隻是來不及阻止。此刻他見那漢子摔得狼狽,忙下馬把他扶了起來,關心的問:“朋友,摔著沒有!”

“沒事,沒事!”那黑臉漢子見有女人在旁邊,不禁充起了好漢。

“嘻嘻!”沈餘香見狀掩麵竊笑,雖然隔著麵巾看不清她的嬌容,但她婀娜的身姿卻足以令人神魂顛倒。那漢子呆呆地望住她,竟忘了拍去身上狼狽的塵土,隻站在路旁傻傻的笑。

直到飛鷹等人慢慢的走得很遠很遠了,那黑臉漢子的同伴們才記起招呼自己摔傷的同伴,察看他隻是受了點皮肉傷並無大礙。就攏了馬繼續趕路,一路上不免拿那漢子的狼狽像及沈餘香的美色開玩笑,嘻嘻哈哈的全不知道是被人捉弄了。

傍晚時分,飛鷹一行人終於來到德章小鎮,這可是個千年古鎮,房屋街道、路販民風無不顯出它特有的千古文明。飛鷹他們為小鎮的古樸所感染,自然心情舒暢,蕩去了一路的旅途疲乏。他們找了家叫“同福客棧”的住下,客棧不大,但由於緊靠路邊,出入方便,所以住店的人也真不少。飛鷹他們剛剛住下進得房間,就聽店外人呼馬叫的又熱鬧起來。好鬧的沈餘香從樓上探頭看了看,立刻興奮地對駱雁平說:“平姐姐,你吵著鬧著要跟來,算是來對了!你看,路上遇見的那黑甲魚也來了,會不會又有好戲看,我們何不拭目以待?”

“香妹,飛鷹交待大家不可惹是生非的,我們還是把平常的頑皮收斂些好!”駱雁平笑著說。

“哼!飛鷹飛鷹的叫得肉麻,羞羞!那傻鷹,我才不怕他呢!”沈餘香也笑著說。

“什麼肉麻,難不成我也要像你那樣叫他哥?我比他大近一歲呢,死丫頭!”駱雁平推著沈餘香回到房間坐下。“哎,死丫頭,你是不是對他有點意思呀?”

“哪個他?什麼意思?”沈餘香裝傻。

“哪個他,你裝什麼傻,你剛剛說的呢!”駱雁平笑著點沈餘香的額頭。

“噢!那木頭啊!誰和他有什麼了?”沈餘香低了頭說。

“誰是木頭?”白納蘭說著話已經走進房裏來。

“出去,出去!大姑娘家的房間也是你隨便進的嗎?一點禮貌也不懂,你才是木頭!”駱雁平往外推白納蘭。白納蘭一邊被推著往外走,一邊回頭大聲說:“大哥叫你們去吃飯呢,別說我沒叫你們啊!”

“走,走!我們一會就來!”駱雁平趕走了白納蘭,回頭見沈餘香仍低著頭發呆,就笑著走上前拉起她:“我的好妹妹長大了呢!但是也該吃飯呀,走,別讓人家等我們!”

“誰長大了?誰長大了!你才真的長大了呢!”沈餘香突然蹦起來撓向駱雁平。兩人打鬧著來到飯廳。飯廳裏早已是高客滿座,天南地北的各種方言如交響樂般熱鬧好聽。飛鷹招呼她倆坐下,飯菜早已點齊了,兩人坐下高興地吃起來。

“喂!朋友,泉州東山寺在七月乞巧節那天的子時要召開武林觀寶盛會,你們聽說了嗎?”旁邊一桌坐著四條粗獷漢子,其中一個大絡腮胡子手裏抓住個雞腿,嘴巴咕嚕嚼著,仍不忘和鄰桌的人擺龍門陣。

“嗨!什麼新鮮事呀!您瞧瞧這些吃飯的,十有八個都是去赴那盛會的,我們哥幾個這也是趕著去瞧熱鬧的呢!”鄰桌的三人舉止粗魯,明顯也是武林中人,一個青衣漢子站起來說,“哎,哥們,你們看來也是去赴會的吧?不過我得提醒閣下,前去隻能看熱鬧,千萬別動那奪寶的歪腦子!”

“那又為了什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哥們憑本事走江湖,怕什麼來著!”那大絡腮胡子嘴裏嚼著雞腿口齒不清的說。

“嗨!孤陋寡聞了吧!聽說那寶的正主兒是誰了嗎?”青衣漢子神秘的說。

“愛誰是誰!老子做事一貫憑自己高興!”大絡腮胡子手裏高舉著雞骨頭,低聲吼了一句。

“哼哼!聽說過雲山‘笑月彎刀’嗎?”青衣漢子看了看四周,神秘地說,“嘿!他那笑月九式的彎刀功夫,曾令無數武林高手魂飛魄散呢!如今雖然隨著火槍的盛行,武林日漸冷落,但是,他那神鬼莫測的功夫能令槍手聞風喪膽呢!江湖盛傳的‘笑月驚天,彎刀斷魂’說的就是他!而他,就是那話兒的正主兒!”

絡腮胡子聞言慢慢地坐了下去,青衣漢子的同伴也拉那漢子一下低聲說:“噓!低聲!是非皆因話太多!”

“嘻嘻!咱哥夠威風的呢!”沈餘香忍不住竊笑,埋著頭偷眼看那飛鷹。駱雁平暗中踢了踢她的腳,示意她大眾場合注意分寸。

“哼!怎麼啦!”沈餘香突然不高興地嚷了一句。

“香妹,不要胡鬧!”飛鷹指責道。

“哼!”沈餘香白飛鷹一眼,低下頭拚命劃飯不再吭聲,飛鷹看著她,笑著直搖頭。沈餘香瞅著飛鷹,心中越想越感覺鬱悶,便伸手抓過鄰座穆傑的酒碗,把碗裏的酒一口喝幹,又抓過酒壺酙得酒溢碗滿的一口喝幹。她還想再抓酒壺時卻被飛鷹擋住了,她狠狠地瞪了飛鷹一眼,把碗一推,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這丫頭,不知哪裏來的邪火!”飛鷹無奈地笑笑。

“梁王爺駕到!”八個白衣長袍的漢子突然衝了進來,排開眾人站成兩列。一個白袍人徑直走到上席,推開一桌正吃飯的人,搶過一把椅子恭敬地請後麵進來的一個威武漢子坐下,看來這就是所謂的梁王了!那桌被推開的人本想發作的,可看到人家如此排場,隻好忍氣吞聲地退下。

“現在都民國十六年了,哪又跑出什麼王爺來了?!”白納蘭狠聲說,飛鷹趕緊瞪他一眼,示意不要惹事。

“是誰那樣大膽呀?”梁王身旁站著的一個瘦竹竿似的人陰陽怪氣的說。他看了看四周,見眾人都停止了吃飯好奇的看著他們,便趾高氣揚地走上幾步,用他那陰陽嗓子大聲說:“我大清朝雖然暫時退出了朝政,但是皇上還在,我們梁王爺當然也就還在。這位就是威武震天下的梁王爺!”瘦竹竿恭敬地回身向那梁王施禮,然後轉身繼續說,“梁王爺他老人家的攝政王府現在就設在閩南!華南七省都在他老的統轄之下!”

“什麼王爺,怕是自封的吧?!”人群中有誰這麼說了句。

“大膽!”瘦竹竿暴喝一聲,手一揚,人群中一人應聲倒下。瘦竹竿手再一揮,立刻四個白袍人飛上去,把那一桌人像切西瓜一樣全剁了,那些人連怎麼回事都沒弄明白呢,一眨眼間就身首分家了!

“啊!”整個飯堂突然驚呼起來。

“啪!”瘦竹竿舉槍示警,人群慢慢安靜了下來。

“下麵公布王府公告!”瘦竹竿打開一軸黃錦念道,“茲聞近日千年佛寶‘馱日麒麟舍利塔’重現江湖,此乃大清朝複興之吉兆!望天下豪傑共襄義舉,同護國家之佛寶!若有妄據己有者,格殺勿論!此告!梁王溥淳。”

瘦竹竿念完告示,轉身恭敬的攙扶起梁王,一行人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

“啊!我的親人啊!你怎麼這樣狠心拋下我們撒手自去呀!”“啊!我也不要活了!”幾個女人瘋了一樣,瘋狂地撲倒在剛剛被殺的八條漢子身上痛哭起來。這幾個男人原來都是山西過來做生意的,四家八口男人全被殺了,那些女人都是他們的家眷。

“哼!這些清狗!我早晚剮了他們!”白納蘭兩眼血紅的說。飛鷹拉著他默默地回到房間。

回到房間,白納蘭仍氣憤難平,穆傑和駱雁平都過來好言相勸。飛鷹卻一眼瞥見書桌上壓著一張紙條,他快步上前拿起一看,一行熟悉的字躍入眼簾:哥,東山寺見!

飛鷹箭步躍出門外,駱雁平趕忙拾起紙條,一看也慌了神。

約過了一頓飯的時間,飛鷹垂頭喪氣的回來了,穆傑等三人圍了上去,關切地望著他。

“唉!真不懂事!如此紛亂世界,到處都充滿了危險。一些人尋找佛寶都血紅了眼睛,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以獨自闖蕩,太叫人擔心了!”飛鷹都有些舉手無策了。

“我們連夜追下去吧!”駱雁平建議道。

“恐怕隻好如此了!”飛鷹點頭說。

一行人匆匆忙忙結了房賬,又匆匆忙忙地沿路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