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深埋在心底的恐懼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見?”

阿秀皺著眉兒笑著,伸手就點上了猴子的胸膛,隨之,猴子猛地一顫,恢複了動作,卻是不停的掙紮了起來。

他的雙腳不停的蹬著石板,腦袋奮力的後仰著,就算有麻繩的捆綁,那胸膛也是繃緊了麻繩挺了起來,甚至在一聲崩裂的聲響之後,綁著猴子的麻繩竟然是猛地斷裂。

猴子隨之扭曲著身子從石板上摔在了地上,一雙手如獸爪般伸直,竟然不停的抓起了自己胸膛上的衣物。

“猴子!猴子!”

我驚恐的喊著,幾步躥到了猴子的身前,卻發現猴子已經將自己胸膛處的衣物生生撕開,而一雙利爪般的手竟然是不停的刨起了胸膛的肌膚。

我心中大驚,伸手死死的抓住了猴子的手腕:“猴子!你冷靜一點!”

然而,猴子雙手上的力道出奇的大,竟然是帶著我的手抓起了自己的胸膛。

一下一下,直到他的胸膛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直到他死死的弓起了身子,直到一股鮮血從他的胸膛傷口中噴灑而出……

終於,猴子停止了掙紮,瞪著圓鼓著的雙眼,癱在了地上。

我同樣的癱坐在了猴子身邊,不敢相信猴子竟然生生將自己的胸膛用雙手刨開,甚至,我幾乎能夠看見他胸膛傷口中若隱若現的森森白骨……

“猴……猴子……”

我顫抖著嘴,腦海中閃過了之前在那巨石上,猴子脫光了衣服不以為然的開著玩笑跳入水潭的畫麵,還有那逗樂我們的葷段子……

猴子死了,就這麼死在我的眼前……

我瞪眼,不停的晃著腦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就在這時,猴子的身子卻又是突的抖了抖,我心中一動,趕緊是握上了他的手。

“猴子!猴子!!”

然而,猴子並沒有說話,隻是整個胸膛部位持續抖動著,直到那被他刨開的胸膛傷口中湧出了一大攤鮮血,而就在那鮮血之中,我隻看到一隻蟲形的模糊黑影……

我不由的就往後退了一步,而那蟲形黑影直接是爬過了猴子的身子,去到了石板旁的阿秀身旁,沿著阿秀的腳裸爬到了阿秀手裏的小瓶裏。

阿秀蓋上了瓶蓋,瞪著猴子的屍身冷冷一笑:“薄情寡義的都是畜生!死有餘辜!”

我聽著,心中的怒氣潮水般的湧進胸口,我最後看了眼躺在地上再無生息的猴子,持著古刀站起了身。

“你故事中的男人說的沒錯……”我瞪著阿秀咬牙切齒,“你他嗎的,就是一個惡魔!”

說完,我揮舞著古刀一聲大吼,衝著阿秀就衝了過去。

我的腦袋中已經是一片空白,隻有一個念頭不停的縈繞著,那就是殺了她!殺了眼前的這個惡魔!!

幾步之遙的距離,我眨眼間就奔至了阿秀的麵前,我高舉起了手中古刀,什麼都沒想,對著阿秀的頭頂就劈了下去。

古刀逼近阿秀頭頂的瞬間,我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然而,下一秒並沒有傳來想象中肌膚撕裂或骨頭破碎的觸感,我這一刀,竟然是揮空了……

伴隨著古刀的揮空,我的心中突的就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慌。

我皺眉睜眼,心中更是一慌,隻見我的眼前根本沒有阿秀,也沒有石屋,甚至我的手中也沒有古刀,有的隻是一片無邊的黑暗。

熟悉的黑暗……

我在黑暗中低頭,卻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子,我伸出了手,貼著自己的雙眼,卻連手的輪廓都看不見。

曾經經曆過的恐慌占據了我的神經,我瞎了,再一次瞎了……

我重重呼吸,心中的恐慌潮水般的湧向了周身各處,我向著四周大吼,卻沒有人回應我,我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卻始終觸摸不到任何東西。

我就這樣困在了無邊的黑暗中,就像無盡的深淵,我在深淵中不停下墜,沒有盡頭……

思想逐漸模糊,恐懼占據了我的整個身軀,我甩了甩沉重的有些抬不起來的腦袋,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恐懼的緣故,我的腦海中泛起了一股莫大的困意。

我就這麼沉沉的睡去,在無邊的黑暗中。

再次醒來,是因為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那聲音我非常的熟悉,就存在於我那已經塵封的記憶中。

我睜開眼,眼前不再是無邊的黑暗,而是幽幽月光。

我在月光中低頭,隻見自己竟然站在一片懸崖之上,懸崖的盡頭是幽深的深淵,懸崖的那邊,是另一座懸崖,而就在那另一座懸崖上,正站著我生命中最熟悉的兩個人。

我的爹媽……

莫名的惶恐充斥在我的心中,我伸出手,向著懸崖那邊的爹媽,爹媽卻是朝著我笑了笑,跟著轉身向著懸崖那邊的大山走去。

“不!不!不!!”

我衝著爹媽大吼,爹媽卻是絲毫沒有理會我,漸漸的向著那邊懸崖的大山奔跑了起來,直到他們在奔跑中彎下了腰,四肢著地的狂奔著,像極了野獸……

“不不不不!!”

我搖頭狂吼,瞪眼看向了身前懸崖下的深淵,我沒有猶豫,飛快的向著懸崖的邊緣奔去,在接近邊緣的同時奮力的向著另一邊的懸崖一躍而出。

風流撫過了我的臉頰,最後的視線定格在爹媽奔上山的一瞬,我終究掉進了深淵,在無盡的深淵中一直下墜……

下墜……直到我的意思再次模糊,直到我再次睜開雙眼,眼前的畫麵,竟然變換為了一片熟悉的樹林。

樹林間,兩隻黃皮狐狸目不轉睛的盯著我,他們的臉頰上滿是淚水,一步步的向著身後退著,直到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不!不!不!!”

我吼著,不顧一切的站起了身,向著那兩隻黃皮狐狸的消失的林間狂奔而去。

我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隻是強迫自己不去相信……

我並不是因為在胡仙娘娘廟中被狐狸襲擊而不願上荒山,而是因為我不敢去信,不敢去信我的爹媽已經……已經變成了狐狸……

因為如果我相信,那麼,我就必須得同樣相信……我的爹媽,再也回不來……

我死死咬牙,雙眼中的淚水不停的淌落,直到樹林消失,如煙霧般飄散在我眼前,而我再次看見的,是我手中泛著寒芒的古刀。

古刀揚著,停留在石板的上方,原本該在阿秀頭頂的位置……

我晃了晃迷迷糊糊的腦袋,意識逐漸清晰,這才恍然,我中了阿秀的迷障藥,和白錦一樣,看到了自己心裏最深埋的恐懼……

我咬牙,放下了古刀,扭頭向著四周看去。

依舊是石屋,猴子的屍身依舊躺在地上,隻是石板上的蠱族少女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同樣不見了蹤影的,還有阿秀。

我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幾乎是喘息著恢複了心中的餘悸,同時,我兜裏的香囊中鑽出了一股白煙,白錦跟著現了身,站在了我的麵前。

“沒有想到,居然著了那阿秀的道……”白錦皺眉搖頭,神色有些複雜的看向了我,“你……你沒事吧?”

我同樣搖頭,將古刀收回了腰間,掏出了之前猛禽給我的烈煙,點燃了狠狠地吸了一口。

火辣的煙氣在我肺裏翻滾,這才讓我感覺到我重新活了過來,我重重的甩了甩腦袋,跟著看向了白錦:“沒事兒,這也怪不得你,是我無意間讓阿秀知道了你的存在,那阿秀心機實在太重,我們都輕敵了。”

白錦神色複雜的點頭,卻又是伸手奪過了我手中的烈煙,背對著我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我知道,白錦在幻境中看見的恐懼,肯定不會比我看見的弱。

每個人心中都有深埋著的恐懼,就像一口井,你把恐懼埋在井底,但是那恐懼還是會在你最脆弱的時候從井底透過泥土冒出來,你想忘掉它,卻會發現,你把它埋的那麼那麼的深,它怎麼會從你的心裏消失……

深埋等於遺忘,卻也等於永遠銘記……

至於白錦口中的小宇哥哥,我想,一定是對白錦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吧。

想著,我沒有再去打擾白錦,而是去到了猴子的屍身前,對著猴子的屍身拜了拜,跟著抱起了猴子的屍身,放在了石板上。

“猴子老哥,我沒有救得了你……”我閉眼說著,卻又根本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猴子老哥,你……你一路走好……”

說完,我扯起之前被阿秀掀開的白布,蓋在了猴子的屍身上,心中卻是莫大的疲憊……

猴子還是死了,不管我再怎麼努力,我依舊沒有救得了他……

我靠著石板深呼吸了一口氣,一隻纖細的手卻是夾著燃了一半的烈煙遞了過來。

“你盡力了。”

我點了接過烈煙,再次狠狠的抽了一口,接著看向白錦,隻見白錦的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

“按照目前的局勢來看,阿秀把我們關在了這兒,而她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你帶著我逃跑的計劃可懸得很了。”

“不錯,那阿秀確實心機頗深,連之前扔在地上的子彈都撿走了,”白錦搖頭說著,又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瞟了瞟我身後的黑色背包,“對了,那開山的背包中有手雷,那聶老會不會也……”

不等白錦說完,我點頭就放下了背後的黑色背包,接著便拉開了背包的拉鏈。

我在黑色背包中翻了翻,手雷沒有看見,卻是看見了一本四四方方的筆記本,原本我是不想擅自去看聶老的遺物,然而,我卻是瞟眼看見,那筆記本的黃皮封麵上用毛筆寫著三個大字……陰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