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燈?”我挑眉不解。
“苗族的風俗,長明燈能指導亡魂轉世為人。”梟鷹說道。
我恍然,點了點頭:“讓我去吧,我和聶老同為北方人,雖不是親人,也算老鄉吧。”
“嗯。”梟鷹點頭。
我同樣點頭,再次檢查了一下聶老的屍身,別說,這些蠱族族人還真會處理,聶老的整具屍身都是幹幹淨淨,麵容也打扮的非常安詳,已經不用我再做處理。
跟著,蠱族族人從石屋角落中抬出了一口漆黑的棺材,將聶老放在了棺材中,接著又跟梟鷹說了幾句苗語。
梟鷹同樣的回著苗語,接著又看向了我和所有隊員。
“我跟她們說,讓我們給聶老抬棺,你們都沒有意見吧?”
眾隊員紛紛點頭,都說沒有意見,梟鷹也是點頭,接著蠱族族人又拿來了抬棺的木棍,我們也是接過了木棍,一行六人抬起了聶老的棺材,在蠱族族人的指引下出了石屋。
屋外的天色已經是完完全全的黑了下來,我們就這樣抬著聶老的棺材隨著蠱族族人的帶路,一路去倒了城池的側門,從側門出了城,一直去到了城池一旁的一座大山下。
蠱族族人帶著我們上了山間的一條小路,小路挺寬,完全可以容納我們行動,隻是天色已黑,四周風聲漸起,吹的我渾身有些涼颼颼的。
這苗荒的天氣就是這樣,白日裏悶熱,夜裏涼爽。
就這樣,抬著聶老的棺材跟著蠱族族人一直上山,一路上相安無事,直到在蠱族族人的帶領下,我們去到了一個偌大的山洞洞口處。
借著月光,我向著洞中望了望,隻看到山洞中排列著許許多多的木架,木架上則放滿了棺材,竟然有幾十上百口之多。
看來,蠱族的人逝去之後,都是葬在了山洞中,當然,是沒有戰亂的年代,而現在的行屍,就算蠱族有人要逝去,也一定會被服下屍蠱,成為蠱人對抗蛇族。
想著,我們進了山洞,將聶老的棺材在蠱族族人的指引下放在了其中的一個木架上,跟著,梟鷹帶領所有隊員對著聶老的棺材跪了下去,見狀,我當然也是跟著跪下。
“聶老,是我們護您不周,我梟鷹帶不起您,願您靈魂能轉世為人。”
梟鷹說著,第一個就對著棺材跪拜了下去,眾隊員也是紛紛跪拜,當然我也不例外。
三次磕頭,起身之後,蠱族族人又是對著梟鷹說了幾句,遞給了梟鷹一盞未點亮的煤油燈,接著便轉身出了山洞。
“這就是長明燈,”梟鷹看向了我,“剛才那蠱族族人說,這燈守的越久越好,但是人不能多,一旦人多,陽氣太盛,亡魂就不敢靠近。”
“那還真是巧了,”我盯著梟鷹笑了笑,接過了長明燈,“我命格無陽,渾身上下根本就沒什麼陽氣。”
梟鷹微微愣了愣,接著盯著我點了點頭:“那就讓我跟你一起守吧。”
我當然也沒有拒絕,說實話,一個人守在這滿是棺材的山洞裏,是個人可能心裏都不會舒服。
“那麼,你們先回蠱族總寨,”這時,梟鷹又是轉身向著隊員們揮了揮手,卻又微微沉下了臉:“記得我說過的話,千萬不要亂來!”
眾隊員紛紛點頭,跟著便一起出了山洞。
霎時,山洞中便隻剩下了我和梟鷹兩人。
我點燃了手中的長明燈,微微星火照亮了山洞中的一方光明,我將長明燈放在了聶老棺材的棺材角,對著棺材雙手合十,再次拜了拜。
“聶老,早入輪回吧。”
說完,我借著火光找到了山洞中的一處突起的石塊,跟著便去到了石塊上坐下,而梟鷹則依舊在聶老的棺材旁,伸手輕撫著棺材的四周。
“我從小無父無母,七歲那年,為了吃一頓飽飯,跟了個當地的大哥,在魚龍混雜的爛人街長大……”
我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梟鷹怎麼說起了自己的往事,卻又是發現,梟鷹那原本淩厲的雙眼中,似乎是蒙上了一層灰。
“我十八歲那年,我所謂的大哥,以喝高了為由,辦了我的女人,我一氣之下捅了他幾刀,被他的手下一直追到了苗疆。
沒有辦法,我隻能一路躲進了苗荒,而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兒,我才知道,這擅入苗荒比麵對追殺來的還要危險千萬倍。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死定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在苗荒的外圍,也就是之前我們淌的第一條河哪兒遇到了聶老。
我打算搶劫聶老,用隨身的匕首抵著他的脖子,讓他交出所有的錢,哪知道,卻被聶老反手製服。
我以為我完了,不是被追殺我的人弄死,就是被聶老送進局子,然而,聶老卻沒有為難我,沒有將我交給警察,而是幫我擺平了所有事兒,讓我入了影門,如今,已有二十多個年頭,二十多個年頭啊……”
梟鷹說著,拍了拍棺材的棺材蓋,閉上了雙眼。
“其實,我有句話一直想問您,當年,您為什麼要救一個想要害你的人……”
說完,梟鷹長出了一口氣,閉著的眼許久才睜開,他對著聶老的棺材微微搖了搖頭,跟著轉身來到了我的身邊坐下,給我遞了一根煙。
我接過煙點燃,狠狠的抽了一口,梟鷹也點燃了一根煙,我們就這樣抽著煙,相對無話。
我知道,剛才梟鷹說的那些,並不是說給我聽的,我也無權評價。
人的一生會經曆很多事很多人,而有些事有些人也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聶老明顯就改變了梟鷹的人生,不然,梟鷹應該也活不到今天,這對梟鷹來說,其實是一種大恩。
這樣想來,其實我老早就錯了,在昨晚的水潭巨石上,梟鷹否定了聶老的建議,執意要來蠱族總寨救暗鼬,看起來是梟鷹對聶老的不尊,其實,如果真的不尊,梟鷹根本不用陪著聶老淌這趟渾水。
他知道聶老和我要去陰獄城,也知道途中必定凶險萬分,但是他沒有抗命不從,甚至沒有像猛禽那樣有任何抱怨的話,這已經是對聶老最大的尊重了。
用命陪著出生入死,還有什麼比這份情更重?
想著,我瞟了瞟一旁的梟鷹,梟鷹卻是眉峰一皺,突的就站起了身。
我一愣,梟鷹卻又是轉身盯著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心中一動,對著梟鷹點了點頭,跟著向著山洞的四周看去,隻見到無數的棺材和木架,並沒有什麼異常。
我皺眉,回過頭來,隻發現梟鷹正凝視著山洞洞口的方向。
我同樣的向著山洞洞口看去,這才看到,那山洞洞口處……竟然有一道影子!
那影子顯現在洞口一邊的地上,通過月光的折射映進了山洞,也就是說,此時,正有一個人埋伏在山洞外……
山洞外埋伏著一個人,而山洞中隻有我和梟鷹……
我不由的就皺緊了眉,梟鷹卻又是對著我壓了壓手掌,示意我不要動,跟著又從衣物中掏出了一柄匕首,一個人向著那山洞洞口的人影就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我看得是屏住了呼吸,絲毫不敢出聲,直到那洞口的影子猛地一閃,消失在了山洞洞口,同時,梟鷹幾步就躥出了山洞,見狀,我趕緊是起身跟了上去。
而我才奔出山洞洞口,便看見梟鷹正站在洞口附近,而在他對麵不遠的小路上,也正站著另一個人。
我接著月光向那人看去,不由得就死死皺緊了眉,那梟鷹對麵站著的人,竟然是開山……
剛才埋伏我們的人是開山?
我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這一路走來,開山可是救了我們許多次了,如果他要害我們,又何必出手救我們?
除非……這開山有什麼目的,比如說,讓我們帶他來這蠱族總寨……
也不對!來蠱族總寨本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而造成這一係列計劃改變的事兒是暗鼬的受傷。
暗鼬受傷的時候,開山明明就和我們在一起,這就已經是說不通了。
思緒在一瞬間陷入混亂,我甩了甩腦袋,身旁的梟鷹卻是盯著不遠處的開山當先開了口:“開山,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
開山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直直的盯著梟鷹,卻又是抬起了腳,一步步的向著梟鷹和我就走了過來。
我心中不由的就感到有些不安,隻覺的開山的身形就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而我也無法從他的神色中判定他是敵是友。
凝固的氣氛中,我瞟了瞟一旁的梟鷹,隻見梟鷹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匕首,一張貫穿刀疤的臉上也是陰晴不定。
就這樣一直到開山在我們麵前停下,最多不隔兩米的距離,而梟鷹也始終沒有動手。
下一刻,開山伸出了手,同時,我清晰的鄙到梟鷹握著匕首的手揚了揚,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舉起。
而開山伸出的手也沒有碰到梟鷹和我,而是舉在了我們的中間,我皺眉,卻又是發現,就在開山伸出的手中,正握著一快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