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下還是跪伏的群臣，我叫了幾聲李忱的聲音，但是卻無人回應。
一個老臣恭謹的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道：“陛下何故呼喊自己的名諱呢？”
自己的名諱？我自己的名字？我叫李忱？
“沒錯！朕是宣宗，李忱！”我的內心很是驚恐，但是嘴上卻說出了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語。
堂下群臣高呼萬歲，而我內心的意識亦是漸漸的消退。
我忍不住輕狂的大笑了幾聲，朕是天子！朕是皇帝！朕裝瘋賣傻甘載有餘，終於是成為了這九五之尊，我為何不可以再狂傲一些呢。
我右手觸碰到一個冰涼的物件，龍椅上放置著一塊碧綠的玉佩，上麵是‘萬壽’二字，朕想起來了。這是朕的女兒，萬壽公主的玉佩。是朕欽命能工巧匠，為公主雕琢的玉佩。但是，它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我慢慢思索，想起了朕的萬壽公主，朕看著她慢慢的長大，從一個稚嫩的女童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高貴公主。
萬壽的麵容在我眼前不斷的變化，從稚嫩逐漸成為了一代佳人，和她的目前，朕最愛的皇後一樣美麗。
一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突然映入了我的腦海，沒錯，是朕的萬壽公主，但是她的臉色為何如此的蒼白？就像是一具屍體一樣！
我想到了，朕親手殺了她。兩杯毒酒，讓她和皇後一起陷入了死境。但是朕不是想害她們，朕又讓一眾方士，一起合力將她們的魂魄從冥府召回，封在了她們的身體之內。朕要她們永遠的活著，和朕一起。
我突然覺得有些難受，好像心頭有一種止不住的悲愴。朕雖然讓她們死了一次，但是朕沒有錯，朕是為了讓她們永生，永遠的伴朕左右。朕沒有錯！
我的身體一陣痙攣，差點從龍椅上跌倒下去，但是堂下群臣還是在高呼萬歲，仿佛他們隻是電影的片段，被無限製的重複播放。
電影？那是什麼東西？
我好像想到了好多東西，隻是都不夠清晰而已，我又開始頭痛，有無數的畫麵閃過。最後，我腦海中的畫麵終於停在了某一幀。
荒野，紅月，枯骨，屍山。
我看到兩個曼妙的女子，皆是一身錦繡華服，但是蒼白的臉色讓人歎惋。她們，不是生人。
是朕殺了她們，不對，是我殺了她們。也不對，我並沒有殺她們。
我想起了了不得的事情，我不是李忱，我不是皇帝。
“那你又是誰？”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竟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就像是再照一麵鏡子一樣。
隻是，眼前的年輕人，比我更加高貴。這龍袍似乎更應該穿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很妖異，是血一樣的紅色。
“我，是誰？”
我問自己，但是我想不起來，我記不起自己的名字。而且，這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站在我的麵前，我每次問自己我的名字，總是會想起‘李忱’兩個字。
紅色眼睛的年輕人又說話了：“你，就是李忱！就是我！”
我想否認他的話，但是我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如果我不是李忱，那我又是誰？
“王銘！”
我的耳畔突然聽到一個空靈的女人的聲音，好熟悉，但是是誰呢？不是皇後，皇後的聲音不是這樣的。但是，我竟然連皇後的聲音也忘記了，好像皇後好久都沒有和我說過話了。
哦，對了。我的皇後已經死了。
“王銘！”
聲音再次傳來，我明顯的看到眼前的年輕人麵上帶著不悅。
我看著他的眼睛，就像是兩彎紅色的弦月。對了，紅月！
我不是李忱，他才是李忱！我突然直接就想起了一切，這隻是一個夢境，不知道是我的，還是他的。我想起了，他要搶奪我的身體。
我心中默默記起《死人祭》中的文字，我的意識不複清明，但是我要讓自己保持清醒，做到清明夢的境界。
我終於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掌控了，不再像是一個被人操縱的傀儡。
“你他媽的才是李忱！”我大聲吼道，然後拚盡全身的力氣一拳砸向了李忱的腦袋。
他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砸飛了，等到他落地的時候，他的模樣終於變回了他自己，那副中年人的模樣。
我讓自己醒來，運轉《死人祭》中的功法，終於讓這夢境開始倒塌崩潰。最後一刻，我看到倒在地上的李忱，他滿臉的怒火，眼神陰鷙。
我眼前的場景終於變換了，但是卻沒有回歸那個現實中的天子殿，沒有看到白羽靈，而是站在了藏美閣之前。
李忱，又是你的把戲嗎？
我直接一腳踹開了門，房間裏掛著滿壁的每人圖畫。刹那間，畫中的女子都像是活了一樣。
我揉了揉眼睛，她們確實是活了。一個個風姿綽約，有的嫵媚誘人，有的清新脫俗，有的端正華貴，共同點就是，她們都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她們，都是你的！”李忱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魔性。
一群美女朝我簇擁而來，但是我已經脫離了帝王夢，亦不想再陷入這溫柔鄉。
我冷眼瞪著這些女人，不管她們臉上是掛著卑賤的順從還是癡心的臣服。我從她們之間走過去，把牆上的畫卷撕得粉碎。而這些女人也發出了淒厲的嘶吼，我沒有管她們，反正是夢境。
而且，就算是現實，我也覺得這可能才是她們最想要的解脫。
我沒有回頭，但是我本能的知道，李忱終於忍不住現身了。
回過頭去，我這次絲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
“想不到，還能遇到你這麼有意思的人。本來還想吞噬你的魂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義了。你這種人的魂魄，留之不得。”李忱變得狠厲起來。
但是，我卻覺得他隻是表麵上的強硬而已。我莫名的有一種直覺，這夢中，應該是我的天下才對。哪怕他生時為帝王。
我下意識的嚐試起《死人祭》中的控夢之境，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感覺。果然，我已經有了掌控夢境的實力了麼？
“李忱！回頭看看你的身後吧。”我淡然的說道。
李忱隻是撇了撇嘴角，仍是凝視著我。
“父皇。你錯了。”李忱身後的人輕聲說道。
李忱愣住了，然後機械性的轉動腦袋往後看去。兩個高貴的女人正在他的身後，憂傷的看著他。
李忱有些瘋癲的轉過身去，大叫道：“皇後，萬壽！”
我運用控夢境的能力，讓她們母女二人的樣子，變成了我見到她們時的樣子，僵屍的形態。
李忱的腳步微微一頓，萬壽公主的眼神變得幽怨：“父皇，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開心嗎？”
李忱突然冷哼了一聲，然後轉過來重新看著我，厲聲道：“我低估你了，但是你卻高看了你自己。”
李忱發出了一聲長嘯，我仿佛聽到了龍吟之聲。
李忱想要殺向我，但是皇後和萬壽公主擋在了我的麵前。
李忱怒聲道：“這一切都不過是假的，我能用障眼法，你也可以。”
我不以為意，傲然說道：“夢境本就為虛，但是夢中自成一方天地。你我二人亦是虛，但是對於這夢境，我們確是真實的。”
我已經大致摸清了現在的狀況，這應該是李忱製造的幻境，也就是為了迷惑我的意識空間，隻是我的《死人祭》在這裏卻和夢境中一樣，沒有任何的限製。
雖然隻是初入控夢境，但是李忱卻不是和我之前所想的一樣，他隻是用自己的能力製造了這個空間，但是要比起控夢，他遠不如我。
李忱沒有理會攔住他的母女，直接向我衝來，但是當他被萬壽公主一爪抓中了胸口之後，眼中終於露出了驚恐。
“萬壽？”李忱呢喃道。
萬壽公主猛然的一抓，直接撕破了他的龍袍：“父皇，我恨你！”
李忱終於認清了現實，一掌拍在了萬壽公主身上，急速朝後退去。
我淡然的說道：“在這裏，你死了的話，也就是真的死了。夢中死，同樣是死。”
“朕不信！想不到朕竟然還能遇到你這種人，不過，這是朕的機緣。你有這等實力，那你的身體自然也不會那麼普通。難道，是朕眼拙了？”李忱眼神飄忽，不知道又再算計什麼。
李忱沒有馬上再行動，而是慢慢的向後退去，然後竟然化為一道紅芒飛向了天際。
“朕的長生路，耗費了朕這麼多的心血，沒有必要和你在這裏拚個魚死網破。”
李忱竟然逃了，我想要再次使用控夢境的能力阻止他，但是終究是沒有成功。我還無法完全掌控夢境，這次我全力而為也隻是在這個空間創造出了皇後與萬壽公主，而且更多的隻是她們的幻象。
其實，如果李忱真的選擇和我拚命的話，我還真的不好說結局如何。隻是，這麼想要長生的人，自然會怕死。
李忱離開了，不是單純的離開此地，而是在解除這個夢境。皇後和萬壽公主一齊對我行了個宮廷禮儀，倒是讓我嚇了一跳。這並非是我控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