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幽小師太說道：“沒錯，他的確不是什麼壞人。聽這個名字就是好人，什麼。你就是蕭關……”
青幽嘴巴張開可以放進一個雞蛋，愣了半響，問道：“你是哪個蕭關……世上叫這個名字的人，一定有很多。不對，你是鬼王的兒子，那不就是師父苦等著的孩子……”
青幽犯嘀咕，師父心中不開心的原因，就是昨天晚上有人在外麵喊叫，鬼王和兒子蕭關已經死了。當然這個消息，青幽早就知道了，有一次下山，就聽到有人說起過這事，隻是她一直沒有跟師父說過。
鬼王夫人的反應則要奇怪一些。先“啊”了一聲。眼光閃動，先往前麵走了一步，伸出的右手猛然收回，連忙後退了兩步，叫道：“小子，休要在這裏胡亂說話，你當我好騙嗎？看你黑不溜秋，哪一點像我死去多年的孤兒了！”
我哈哈一笑，有些不高興，道：“天下哪有不認識自己孩子的娘親呢？”
這話裏麵的確有些埋怨。我想過很多種見麵的機會，卻沒有想過這一種。事實上，我和她分開後，有二十一年的沒有再見，即便真是我娘親，一時之間認不出我來。也是正常。
當初的小兒已經變成了魁梧的漢子，任誰也不能一下子認出來了。
鬼王夫人眉宇間數次跳動，心情也是極度複雜，嘴巴翕動數次，忽然開口，幾次都沒有說話，伸手一掌打在柱子上。發生了劇烈的響動聲。
鬼王夫人大笑一聲，哈哈笑道：“小孩，你到底是誰，跟我說清楚。該不會是誆騙我出庵，給什麼黑煞餘孽搖旗呐喊，虧你們想出這樣的辦法來！”
青幽道：“蕭關，我師父她情緒不好。還有，我也不敢相信你。玄門之中盛傳蟲王蕭關已經死了，好多人都說過，古家和龍家都傳過這個消息。我也懷疑你不是真的……蕭關……”
啪啪……碎石亂飛，瓦片落下。從屋頂上麵掉下一人，正是我在外麵見到的黑影僵屍。
僵屍口中哈著黑氣，不敢去看庵內普賢菩薩的佛像，動作十分粗魯，直接抓向了鬼王夫人，而後奪門而去，就往外麵跑去。
青幽喊道：“這怪物帶走了我師父了。”
我招呼著小僵屍，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遠遠地看到影子在前麵跑動。鬼王夫人大聲喝道：“這裏是普賢菩薩的道場，你好大膽子……”
黑影僵屍跑得很快，帶上了鬼王夫人之後，動作卻慢了不少。
我漸漸地追了上去，穿過一條陡峭的山路。
黑影僵屍到了一處懸崖絕壁邊上，將鬼王夫人放在一旁，卻沒有傷害鬼王夫人，而是後退到了一邊。
這僵屍雖然性情暴躁，但是對鬼王夫人，卻沒有加害之心。他把鬼王夫人帶到這裏，不過因為畏懼尼姑庵裏的佛像，才將夫人強行抓到這裏。
我喝道：“怪僵屍，你到底是何來曆，為什麼要來這裏？”
鬼王夫人孀居已久，對於世間的事情多不在心，隻是自己清修多年，瞧著僵屍是一隻男子，盛怒不已，一鬆開之後，一腳就踢了過去。
僵屍隻往一邊躲閃，並沒有反手，嘴裏怪怪地叫著。恰在這時，一輪明月照在天上，將鬼王夫人照得一清二楚。
夫人臉比那月光還要蒼白，動作閃動，如同天上的仙子一樣。二十年前，一定是一個美女子了。
青幽打著火把也追了上來，靠在我身邊，看著眼前的一切，說道：“蕭……關，你為什麼不上前幫忙。我師父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怕是沒有氣力的。你可以趕走壞人，實力一定不弱……”
我指著前麵說道：“已經不用我幫忙了，這黑影僵屍倒是奇怪得很。對我……娘……不……你……師父她老人家一點惡意都沒有。”
這僵屍完全沒有昨天的樣子。鬼王夫人動手打了一會，終究是體力有些不支，退到一邊，注視黑影僵屍數久，忽然開口叫道：“你是鬼王，你變成僵屍了。”
我大吃一驚，連忙跳上去，接著月光和火把，看了過去。這僵屍果然是鬼王的樣子，鬼王生前半張臉有傷疤，這僵屍屍變後，臉上的傷疤還能看出一些。
我喊道：“鬼王……難道真的是你。我親眼見到你死在我的懷中，怎麼變成僵屍了呢？”
我搖頭不解，身邊小僵屍感染到我的情緒，沒有靠上前。
我回想三年那一幕，當初鬼王為了成全自己仁孝之名，甘願被神王抓破胸膛，而後死去。
我忽然想明白過來，看著眼前的僵屍，說：“三年前，你被神王抓破了胸膛。那神王原本是一隻紫眼屍王，在他的指甲上帶著屍毒，屍毒在你體內沉浸許久，過了一段時間，你就發生了屍變，是不是這樣？”
大聲說完後，我看著眼前的僵屍，想從他的身上找出一些東西來佐證我的猜想。
僵屍拉開了衣服，在他的心口處，有一個抓痕，正是死時候的傷口。
此人的確是鬼王了。
當時蕭棋一行人出來，帶出了鬼王的屍身，匆忙下葬。屍變後的鬼王從墳墓裏麵跑了出來，而後往峨眉山上來。
峨眉山原本就在四川境內，鬼王化成僵屍後，憑著簡單的意念找到了無情庵，守在夫人身邊。昨晚他親眼目睹了黑袍道士囂張霸道，鬼王十分生氣，衝出來將黑袍道士打死了。
想通了這裏，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跪在了鬼王麵前。
青幽“啊”了一聲，對於眼前的變故，她年紀尚輕，根本理解不了，一家人以這種方式見麵，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再見麵，生死仇恨是否還會被提起，青幽不由地看向了師父。
我跪在地上之後，再看一旁的夫人，隻覺得她眉宇和目光之中，閃爍交替，一時之間像是仇恨深種，一時之間又像是愛意綿綿。
我暗地裏尋思：“想來我生母對生父，還是有一些情感。隻是這些年經曆了那麼多的糊塗賬，一時之間很難說清楚了。”
鬼王見我跪下，走了過來，腳步很慢很謹慎，他在極力控製自己身體。畢竟靠著屍毒支撐到現在，稍不留神，就會出手傷人，他並不想失去理智，對我造成傷害。
鬼王走到我前麵，右手伸出，隻是稍微觸摸到我的頭發，又把手收了回去，嘴巴張開數次，卻不能說話，隻是發出一些難以聽懂的話語。
他無法言語，我沒有說服，夫人也愣在懸崖邊上。
夜風吹起之時，山月明朗。
一時之間，山崖邊上的幾人都沉默不知道說什麼。
鬼王又移動了腳步，走到鬼王夫人身邊，嘴巴張開，白色眼仁轉動，雙手擺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青幽歎了一口氣，說：“這庵廟附近出現的怪物，原來就是師父想見的人。不管此人生前犯下何錯了，這份心倒也叫人動情。”
夫人喝道：“青幽，你把嘴給我閉上。但凡這世上有人傷害了你，回頭來道歉。難道那傷害就沒有發生過了嗎。青幽，這世上男子，都是負心漢，莫要輕信他們，否則你這一生都將在孤寂中度過，終於都睡在一個噩夢裏，無法醒過來。”
青幽趕緊低頭，不敢再說話了。
夫人對著鬼王叫道：“鬼王，你死後變成僵屍來向我道歉。我曾經發誓，終我一生都不會原諒你，現在我也不會原諒。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這一生不會，這一世也不會。哈哈……可笑，你人已經死了。還能聽到這些話嗎。可笑，可笑。”
夫人說完之後，對著漆黑一片山野，放聲大笑，笑到最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又是叫道：“都是你無情無義之人。我在峨眉山巔之中，躲過了漫長的二十多年。我兒子已經死了……”｜.
夫人情緒失控，不知不覺走到了懸崖邊上，再往前走一步，就會失足跌入那深淵之中。
鬼王越發焦急，嘴裏麵哈出一股黑氣，卻不敢靠近，目光看向了我，雙手揮動，著急得不行。
我心想：“不管當年鬼王犯下何等過錯，能不能原諒。但今日若夫人死去，我心中必定愧疚。當初父子未能相讓，難道今日母子也不能相讓嗎？”
我看著夫人，她目光躲閃，又異常堅定，好似抱著必死的決心，要結束她在萬丈紅塵中的痛苦。
我放聲大笑一聲，說：“有一個小孩。出生後不知父母在何處，跟著一個跛腿老頭，飽受欺負。二十年未嚐有家，曆經艱辛，終於見到了他的生母，卻無法相讓。本以為不再是孤兒，可無片刻歡愉，卻又要重新成為孤兒。普賢菩薩慈悲度人，難道要親眼見到這種慘劇發生。我若是那孤兒，生母墜崖而後，也跟著一起去地府也罷……”
“我兒！”夫人回頭看了一眼，淚眼朦朧，失聲癱坐在懸崖邊上。
青幽急忙上前，將夫人緊緊抱住，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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