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的跳起了身,靠上了小洞一邊的牆壁,卻也在一瞬間想到了這洞中伸出的,讓我趕快進洞的手。
果然,在我麵前的黑暗中,正有一個人形影子,應該就是讓我進洞的人。
是人就好……
我想著,再次長出一口氣,盯著那人形影子點頭說了聲謝。
同時,那人形影子走了過來,借著洞外白玉磚散發進的微茫,我也看清,這人形影子……是一個老人……
我心中大驚,衝著麵前的老人就伸出了手,喝止了他走向我的腳步。
不為別的,隻因為這老人披著長長的白發,蓄著一縷長到胸口的胡須,整個人像乞丐一樣,分明就是之前我在第一個山洞中遇到的那老人!
我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大的驚恐,也想起和尚說過,他也遇到了那老人,也是那老人給他指的路,讓我們向甬道的左邊岔路跑。
而我們就是在那岔路中遭遇了怪物,如果不是和尚反應快,想到了端倪,我們肯定就已經投了那怪物的血嘴了!
“操!你別過來!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指著老人瞪大了眼。
老人怔了怔,沒有當先回答我,而是盯著我渾身上下一番打量,跟著一抱腦袋,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我一愣,隻想這老人怎麼和之前一個路數?同時也撿起了洞口地上的一塊碎石揣在了手裏,以防這不對勁的老人。
直到老人停止了哭泣,一張滿是淚痕的老臉看向了我,那邋遢的胡須中,嘴角顫抖著吐出了一句話。
“多少年了……老頭子……老頭子終於見著活人了!”
我聽著,盯著老人死死皺眉:“用不著再演一遍,我不會相信你了,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老人隨之怔了神色,直到想到了什麼似的,盯著我一指自己:“小夥子,你的意思是,你下墓之後見到我了?”
我沒有回答,隻是死死的握緊了手中的碎石磚,隻要這老人有什麼舉動,我就照著他的腦袋砸。
然而,下一幕,老人說的話卻是讓我目瞪口呆。
老人一拍大腿,雙眼銅鈴般圓鼓:“小夥子,你之前看到的那個人不是我,是那大蛟!”
我聽著,心中一咯噔。
這老人說到大蛟,我並沒有太驚訝,因為剛才在外麵甬道中的時候,我看清了那怪物的整個身軀,已經隱隱猜到那怪物就是守山冊中記載,深山傳說中的大蛟。
而讓我心中咯噔的是老人的後半句話,說之前我遇到的那個跟他一模一樣的老人,是大蛟……
這也太邪乎了吧?
我盯著老人渾身上下打量了一圈:“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老人再次一拍手:“還不明白嗎?你剛才見到的那個我,是那大蛟靈化的,那大蛟道行高深,早就有了靈魄,就像大山裏修成人果的人參一樣!”
我聽著,想到在外麵時,那些人果靈化的老頭鬼,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
“那你怎麼證明我之前遇到的不是你?”我沒有放鬆警惕,再次追問。
“名字!那大蛟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也肯定沒有向你提起過。”
“這個不能說明什麼,”我搖頭,“我見到你不也沒有提起自己的名字,這很正常。”
老人神色焦急了起來,撫著額頭似乎在思索,直到他又一拍手,瞪眼看向了我。
“你之前遇到的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眼睛是不是昏黃色的?”
我一愣,回想了一下之前遇到的老人,別說,那雙眼瞳還真的是……
突的,我愣住了,因為我聯想到,那大蛟盤子大的雙瞳……也是昏黃的底色……
“對不對?小夥子,我說的對不對?那和我一模一樣的人,眼睛肯定是昏黃色的,那就是大蛟的靈魄靈化的!”
“你說的不錯,”我衝著老人點頭,心中卻還是有些防備,“但這也不足以說明你沒有古怪,或許你就是大蛟靈化的,當然也就知道自己的缺點。”
頓時,老人焦急的跺起了腳:“小夥子,你怎麼就不信呢?”
“這樣吧,你想讓我相信你,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問著,緊盯老人的雙眼。
老人的雙眼沒有絲毫顫動:“周三,老頭子叫周三。”
“那你說一些困在這兒之前,那大蛟不知道的事兒,我來判斷,你到底是人是蛟。”我跟著道。
“行!”老人一點頭,張嘴就說了起來。
老人說,他年輕時住在城裏,二十來歲那年犯了一些蠢事兒,一路逃進了長白山,卻沒想到在長白山的一塊林地裏迷了路。
那林地裏樹木密集,飄著一片片瘴氣,當時的他根本不知道瘴氣和煙霧的區別,還以為就是普通的霧,闖進了瘴氣團中,隻誤吸了幾口就意識麻木的摔倒在了林地裏。
他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直到他快要完全暈厥過去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和一個女人的驚歎聲。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間木屋裏,並發現了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一身少數民族的服飾,正在一旁的土灶台上生火煎藥。
當然,就是那個女人救了他,幫他熬製解毒的藥草,祛除體內的瘴氣。
受人施恩,他心裏過意不去,正好,那女人非常好奇山外麵的世界,他也就理所應當的給她講了城裏各種各樣的事兒。
這一來二去,養傷的幾天日子裏,他與那女人之間便產生了情愫。
於是,他傷愈之後沒有離開,留了下來,跟著女人學了放山,成為了一名長白山放山人,並且在後來的幾十年裏,逐漸成為了放山圈子中的頂尖……
“等等!”我擺手打斷了老人,腦海中滿是木籬笆裏、坐在小凳上,盯著荒草路,盼望著老伴歸去的老阿婆。
“你的意思是,你是長白山放山人中的頂尖?是放山把頭?”我盯著老人忍著心驚問。
“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配上把頭倆字兒,不過在幾年前一定是!”老人回的很幹脆。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進這古墓?”我想到老阿婆回憶中關於放山把頭的描述,試探著問。
老人跟著長歎了一聲,神色低沉了下去。
“雖然她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她向往城市裏的生活。
我也想帶她回城市裏,不過因為之前犯了事兒,我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城市,於是我隻有加倍努力的采參,我需要更多的錢,帶她去別的城市裏。
但是不夠,遠遠不夠,雖然我采參攢下的錢足以讓我們衣食無憂,但是放在城市裏就是九牛一毛。
一直到幾年前,我在一次放山途中,經過一處崖下,遇到了一群人果,他們用靈力遮我的眼,使我陷入了幻覺。
我原本有破解人果幻覺的法子,但我當時沒有那麼做,因為我從那人果的幻覺裏看到了一個秘密!
那是一群八旗士兵,從黃昏中而來,他們圍著一棵大樹挖了一個洞,而那洞下似乎有一個古墓。
當時正好風行盜墓,都說墓裏的寶貝隨便拿一個出來賣掉都價值連城,於是我記住了那幻覺中的地點,回去之後,在第二天獨自返回,找到了那人果幻境中的古墓。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古墓下除了寶貝,還有外麵那大蛟……”
我聽著,心中也確定了,我麵前這個老人正是之前我與和尚找的放山把頭!也是那老阿婆苦苦等著的老伴兒!
隻是誰會想到?這放山把頭失蹤這麼久,竟然是因為進了這古墓!
一時間,我的腦海中滿是老阿婆盯著荒草路的畫麵,還有我們臨走時囑咐我們的那句話。
老阿婆說,如果我們遇到放山把頭就告訴他,說自己在家裏等他,自己也不想去什麼大都市了,隻想他早些回家,還說她自己的身子越來越不行了,不知道還能等多久……
我回想著,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
一邊的放山把頭是為了完成愛人的願望,帶她去一直憧憬的都市生活。
一邊的阿婆卻已經寧願放棄自己的願望,不再去都市,隻求放山把頭能夠早些回家團聚……
“小夥子,”這時,放山把頭又開了口,“你現在能相信我了吧?”
我點頭,卻還有一點疑惑:“周……周老,你剛才說的人果我在外麵也撞見了,那幻境我也看過了,所以我很不明白,你既然看了那幻境,為什麼還要進這古墓?你就不怕嗎?”
放山把頭一愣:“怕?為什麼要怕?”
我同樣一愣:“周老,你告訴我,你看到的人果幻境是什麼樣的?”
“黃昏夕陽,八旗策馬,獵殺黑熊,樹洞挖坑。”放山把頭回道。
我聽著,頓時就恍然了。
“這麼說,周老,你看到的幻境最後是在那些八旗將士挖出坑洞的時候,然後你就破解了幻境?”
“不錯,”放山把頭回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必須破解幻境,因為那一次放山我是結伴而行,我不能讓其他人發現了這古墓……”
“我明白的。”我回著,當然知道放山把頭的意思。
有寶物誰不想獨享?又不是個個都是聖人。
並且,我也明白了放山把頭為什麼會進這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