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墨隱忍著悲痛,女友季彤默默陪在他身邊。奶奶看起來安詳平靜,當入殮師擦拭到她的手臂時,隱約可見一個淡紅的圓形痕跡,是一種類似符咒的圖案。季彤暗暗一驚,這個符咒她見過。
季彤的爺爺季雲海生前是一位命理玄學大師,她跟著爺爺長大,認識這些符咒比認字還早。尤其對這個符咒印象深刻,它被爺爺珍重地收在桃木匣子裏。
隻是,白奶奶身上怎麼會有符咒印記呢?季彤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悄悄告訴白子墨。白子墨驚愕,奶奶的死背後另有隱情?
葬禮結束後,季彤和白子墨一起來到安樂之家。安樂之家是一家養老院,奶奶最後一段時光就是在這裏度過的。
白子墨向工作人員打聽奶奶的一些情況,一個十八九歲,紮著馬尾的女孩從隔壁房間出來,工作人員叫住了她:“這是程笑嫣,白奶奶去世時,是她一直陪伴的。”
程笑嫣眼神清澈,五官精致甜美,鬢角有一塊小小的疤痕,反而顯出幾分俏皮。季彤心裏忽然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隻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是白子墨吧?白奶奶經常提起你。”程笑嫣看著白子墨,有些羞澀,“白奶奶臨終前送給我一件貴重禮物,我不能收,現在還給你。”程笑嫣伸出手,掌心裏躺著一枚藍寶石戒指。白子墨有些尷尬意外,接回來時臉居然紅了,季彤敏感地捕捉到這種微妙。
白子墨向程笑嫣詢問奶奶去世前的一些情況,程笑嫣一一耐心回答。這時,走廊裏忽然喧鬧起來,醫生和護工紛紛跑進去,裏麵有位老人去世了。
這個房間正是程笑嫣剛才出來的地方,季彤擠了進去,老人裸露的手臂垂在床邊,上麵有一個相同的淡紅印記。
季彤認為程笑嫣是嫌疑最大的人,兩次都是她最後和死者在一起。白子墨說:“也許隻是巧合,她怎麼會懂得用符咒害人?再說如果她有所圖謀,為什麼把寶石戒指還回來呢?”季彤無法反駁,卻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回去的路上,白子墨說:“這枚戒指是奶奶的陪嫁,說將來傳給孫媳婦,看來奶奶是看上那個女孩了。”季彤聽了有些不高興,扭頭看向車窗外麵,恰好看見一位年輕的女教師領著幾個小學生經過。
季彤靈光一現,一到家就翻相冊。她小學時的一個老師叫夏冰,後來不知為什麼離開了學校。翻到師生春遊合影,季彤頓時目瞪口呆。程笑嫣居然和夏冰長得一模一樣。
白子墨聽說後笑了:“那你說二十年過去了,她為什麼還是十八九歲的模樣?”季彤最頭疼的也是這個問題,她隱約覺得和那個符咒有關。可惜爺爺已經去世了,不然爺爺一定知道。
這時,白子墨的手機響起來。“白大哥,你申請誌願者的事批下來了,一會兒在安樂之家。”手機裏是程笑嫣的聲音。
白子墨居然不和她商量就申請了去安樂之家做義工,季彤賭氣,一連幾天都不理他,悶在家裏上網。這天,她正在瀏覽養老院的信息,忽然看到程笑嫣的照片。
季彤把程笑嫣的照片掃描進去搜索,結果大吃一驚。程笑嫣,不,夏冰,這些年以不同的身份姓名,出現在全國各地的養老院的義工名單裏。
隻有容貌從未變過,一直都是十九歲。
季彤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夏冰也許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所以才能一直保持著那時的樣子。如果是這樣,那白子墨不是很危險?
季彤立刻撥打白子墨的手機。卻一直無法接通。她趕到安樂之家,逐個房間尋找白子墨,經過儲物室時往裏一看,白子墨和程笑嫣正擁在一起。
季彤一時呆了,突然,背後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拉離儲物室。季彤驚恐地回頭一看,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看著季彤,冷淡地說:“那個是你男朋友嗎?不用白費力氣了,你鬥不過她的,夏冰永遠不會老。”
季彤大吃一驚:“你是誰?你怎麼知道她是夏冰?”
“我不僅知道她叫夏冰,還知道你是她以前的學生,你叫季彤。”那個男人微笑說,“我叫梁非,與季雲海老先生有過數麵之緣。那時你還小,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她為什麼不會老?梁叔叔,她是鬼嗎?子墨會不會有危險?”季彤一聽是爺爺的朋友,頓時放下心來。梁非想了想說:“她不是鬼。夏冰之所以能永遠停留在十九歲,是因為她身體裏被下了一種禁術。”
梁非說那是一種幾近失傳的咒禁。咒禁中有一種符咒,能把人的年齡封在某一年不再生長。
季彤明白了,她聽爺爺說過,不管多厲害的法術都不能無中生有,不過是物質的轉換,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夏冰要無限延長青春,就必須有人縮短自己的生命,把時間奉獻給她。
梁非說:“夏冰很聰明,養老院的那些老人本來就是遲暮垂死,提前死去根本就不會有人生疑。”
季彤聽得驚心:“有沒有辦法破解這種禁符?”梁非說除非找到幫她種符咒的人,把那張命符燒掉。季彤有些氣餒:“我們怎麼知道是誰幫她種的符咒?”梁非說:“是季雲海老先生。”
季彤又是一驚,腦海裏迅速浮現出那張藏在桃木匣子裏的符咒。爺爺一生磊落,明明知道種這種符咒會害很多人,為什麼還要幫夏冰呢?
季彤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梁非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如果能找到符咒燒掉,也算彌補了季先生的罪過。”季彤點頭,符咒一定還在爺爺的老宅裏。
季雲海住在郊區一所宅院裏,去世後這裏就空著。季彤打開門,帶著梁非直奔書房,兩人分頭找了很久,可沒有桃木匣子的蹤跡。
季彤忽然想起爺爺臨終交代她,將來若是宅院易主,一定要把他心愛的桃心桌子留著。季彤打開桌子的所有抽屜,什麼都沒有,她爬進桌子下麵往上看,果然有隻匣子倒扣在桌麵下。
打開桃木匣子,裏麵居然有兩張符咒,季彤有些生氣:“一個就害人不淺了,居然還有兩個,都燒掉。”梁非看著她似笑非笑。
“季彤,不。”季彤剛拿起打火機,白子墨就衝了進來。程笑嫣,也就是夏冰,氣喘籲籲跟著進來。白子墨懇求說:“你不要這樣,她已經很可憐了。”
季彤被嫉妒衝昏了,顫抖著打出火苗,兩張符咒遇火即燃,像兩隻火蝴蝶一般飄落。白子墨傷心恐慌地看著季彤,又回頭看看夏冰。
梁非大笑起來,季彤迷惑了。白子墨痛苦地說:“季彤,你被騙了。他是夏冰的丈夫,夏冰在安樂之家發現了你們,告訴了我一切。
二十年前,就是他要挾你爺爺為夏冰種符的。”季彤一愣,梁非冷笑:“不錯,夏冰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活不過二十歲,果然就在十九歲發病去世了。
我愛她,怎麼能讓她就這麼死?我找到季雲海,讓他幫夏冰種符,他不肯,我隻好溺死一個小女孩。季雲海無法拒絕,隻有兩個一起救。”
夏冰捂住胸口,慢慢滑坐在地上。梁非一步跨過去抱住她,夢囈般地說:“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的生命被封在十九歲,而我卻老了。與其你找其他年輕的男人,還不如我們一起死掉。”
夏冰蒼白著臉:“好,我聽你的。這樣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我也不用愧疚自己借別人的命存活了,但我從沒背叛你。”夏冰伸出手掌,掌心裏慢慢浮現一個淺紅的圓形符咒,顏色越來越深,最後化作殷紅的鮮血流下來,她停止了呼吸。
梁非的眼淚奔湧而出,抱起夏冰走了出去。
“他們的愛戰勝了死亡,卻敗給了時間衍生的猜忌。”白子墨傷感地說。季彤也被這殘酷絕美的愛情震撼了,低聲說:“子墨,我以後再也不猜疑你了。”白子墨失聲大哭,緊緊擁抱住她。
季彤忽然覺得掌心裏一陣灼熱,伸出手掌一看,一塊紅暈慢慢浮現,逐漸形成一個圓形符咒。她忽然想起,小時候那次溺水,原來她那時已經死去。
桃花山附近,有個叫李家凹的小城。每到夜幕降臨,小城裏炊煙四起,遠遠看去煙霧繚繞,燭火瑩瑩似別有一番風味。
這日時近黃昏,小城裏才淋了一場秋雨,天冷路滑,街道上人影稀疏,偶爾有一兩個行人也是緊裹著衣襟,行色匆匆。在小城西門向南延伸出的一條小路,這條路平日裏行人就特別稀少。
一是因為兩旁低垂的楊柳樹遮去了大半的日光,白日裏走在這條小路上都會覺得格外的冷清陰森,不過最主要原因還是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專門停放死人的義莊。
今天似乎是個意外,雨過後,天色陰霾不減。這條小路上卻走來了十幾個身著喪服的人。按說這個時辰很少有人送屍體來義莊的。所以,義莊看門的老王絮絮叨叨地說:“哎,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