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信,因為我親公是一個絕對不會撒謊的人。他說這話的時候,在場的老人也沒有聽見誰反駁他的所見,因為那個年代這樣大的魚誰也無法斷定不會不存在。
猛捧的這座古橋,建造年代有點遠。那年代它成為進入老街子的一條要塞。可見其所在位置的獨特性,橋背後就是一座廟。
說是廟,其實我沒有見過,我隻能從上一輩人的記憶裏知道這座廟真真實實地存在過。說是有石佛像,有祭拜的供堂。
但在文化大革命那個除四害的年代,人們毫不留情地動用渾身解數,把這些佛像打個稀巴爛,然後把摧毀的佛像推向寺廟後麵的大漆賴塘,淹沒在滾滾的河水裏。
如今,大漆賴塘這一塊,綠樹蔥蘢。別的地方的樹砍柴燒火了多少次,但是對於大漆賴塘的樹,誰也不敢動。
說明在哪個瘋狂的年代乃至以後,人們對這塊寺廟存在過的土地還是心存忌憚的。就像人們常說的,這世上,很多東西,信則有,不信則不一定不有一樣。
寺廟作為一個神聖的代名詞,誰也不願意拿自己的小命賭上一把。
人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敬畏幾分的。
那年頭,猛捧人們最怕的不是官,不是地主,而是土匪。土匪是一群最不講理也是最講理的人。他要你把東西留下,你留下東西,凡事好說;土匪說,把東西拿來,你還絕強,就有你一頓好果子吃,最終的結果就是東西沒了,人受了氣,被打成重傷再所難免。
畢竟人家有槍,畢竟人家是紅肚子,或者綠肚子,無法無天,你能奈他何?土匪往拱橋上一卡,卡住了進入猛捧的要道。
土匪不講理還在於你不過拱橋進入老街子,走小道,抓著,後果很嚴重。那年頭,活著不容易,為了討點生活,許多人為了躲避土匪的打劫,往往抄小道,渡河,進老街子。
我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這樣的人。
那天他回來晚了,走了很多的山路,背了點東西,打算回家給老婆兒女一點驚喜。於是他就按照自己走慣的小路渡河。
平時,都是三五成群一起渡河,那天就他獨自一個人,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到達河邊,就是大漆賴塘這點,他有點怕了。
平日裏大家都說這一塊水域淹死了很多人,冤鬼會拉渡河人的腳。但是,他又想,也沒有聽說過哪一個過河人被拉過腳啊。
況且太陽一落,天就黑了,再繞到石橋回家興許會被土匪抓到,於是他壯了壯膽,就開始過河。
一個不小心,摸著的石頭一滑,他就掉進深水塘裏。他想往岸邊鳧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他以為是藤子之類的東西,就加大裏力道登腳,結果越登騰的厲害,那東西纏得越緊,並且把他不斷的往水深處拉,後來他感覺不對,這拉他的東西比這河水還冰冷,分明是一雙手的樣子。
他心裏頓時害怕起來,莫非遇到了人們傳說中的冤死鬼。
傳說被誰淹死的人死不瞑目,就會變成水裏的鬼,因為是冤死,又投不了胎,隻能在陰陽兩界徘徊。
想從新投胎做人,那就的找一個替代自己的人,也就是說要找一個替身才能夠投胎做人。想到這些,這位老兄心都涼了。他想自己是死定了。
那一刻求生的欲望占據了心裏的恐懼。他知道被鬼纏上自己是沒有救了,還好自己水性很好,那就裝死,找個機會逃脫。於是他就裝死。
人一直沉到河底。這鬼以為這老兄死了,不知從哪裏搬來一塊石頭壓在這個老兄身上。等了好久,周邊除了河水流動的聲響,這鬼似乎離開了。
這位老兄終於在河底快窒息死的時候,使出最後渾身的僅剩的一點力氣搬開壓在身上的石頭。正要往上遊的時候,他的雙手突然碰到這塊石頭,光滑,圓潤,似乎不是一般的石頭。也許是個寶貝,他想。
順手抱起石頭遊出河岸,終於喘了口大氣。有一種死裏逃生的興奮。喘了一口氣之後,他生怕水裏的東西在來找麻煩,急急忙忙往家裏趕。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把那塊石頭放在自家的屋子裏。和家人說了自己的遭遇,家人都不信,說他在說昏話,世上哪有鬼。
第一天晚上,怪事就發生了。
天剛剛黑下來。就在他家屋外的竹林裏隱隱約約聽到哭泣聲。他以為是哪家小娃在外麵哭,也不在意。全家人安然睡去。
第二天晚上,天剛黑定不久。又聽到同樣的聲音。這次他覺得有點邪乎。跑出院場,大聲喊道:是哪個?少在我家門口裝神弄鬼。小心我幹石頭靠(打)你。抽噎聲不止,他拿起家門口的石頭向著哭聲橫掃一通。
聲音止了,他剛想進屋去,那聲音又響起。他有橫掃一通,聲音止;他剛邁進屋子,聲音又響起。
如此這般幾次,最後他就一個人站在院場中,看了半天,不見任何人影。家人也跟著跑了出來,但是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們勸他,以為他又獨自喝多了,說他自從那天回到家就神神叨叨地,以為他病了。勸了半天終於把他勸回到屋裏睡下。
第三天同樣的事情發生了。這一夜除了聽到抽噎聲外,他還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周圍不停地叫道“還我東西!還我東西!”
這次他感到點意外,至少他知道這不是寨子裏的人的惡作劇。一定是什麼不幹淨東西跟著他回到了家裏。但是他是個膽子大的人,於是他狠狠地罵道“滾。不要以為老子怕你。你要我還你什麼東西,老子不拿你的東西。你去這前後問問,老子差過哪家東西”。
這一夜他沒有睡著,一直再想這件事情。
第四天晚上,他找來村裏幾個人,有年長的也有年輕力壯的。他把自己遇到事情和大夥講了講。
那晚天一黑,那聲音如期而至,開始抽噎,像小娃的聲音,又像老婆娘的聲音,大家聽著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
這聲音哭鬧了一陣,就又聽到“還我東西!還我東西!”的聲音。大家人多,膽子也大。就這樣陪這個男人熬了一夜,雞快叫的時候,這個聲音才消失掉。
其中一個人就問,說那東西一直說還他東西,你是不是拿了他什麼東西。我看不行的話,你得找個法師來做一場法師。
這個老兄想了好半天,終於回想起來,說那天被一個東西拖入水底後,他以為自己死了就用一塊大石頭壓在我身上,後來我覺得這是一塊好石頭。就搬回家來了。
男人指著屋裏放著的石頭,說你們看就是這塊石頭。大家湊近一看,一塊烏起麻黑的石頭,隻是比起別的石頭更光滑圓潤些罷了。
看樣子是河水衝洗打磨造就的結果。我看就是這塊石頭惹的禍。其中一個老者說道。這麼一塊爛石頭,你就還個他,對你來說可能樣不是,隻是一塊石頭,可是對他來說也許是一件寶貝。那就依大家的意思,我把這塊石頭送回去。
省得這東西每天晚上都來吵我,讓人不得好好睡覺。大家跟我一起去!大家表示讚同。要是石頭送回去,他還來鬧怎麼辦?這位老兄說道。那就再想辦法。不行的話在到江外請個師傅回來做法事。
江外就是怒江為外,保山龍陵那一帶。那邊我還算認識幾個比較厲害的法師。我看就這樣辦。其中一個說道。畢竟對不幹淨的東西我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人還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不幹淨的東西。被這種東西纏上對誰都不好。
另一個說道,我們這叫先禮後兵。就這樣辦吧!
那天大中午,這個老兄就帶著一夥人把那塊石頭送回河裏。
自從那天之後,這位老兄家周圍就再也沒有聽到過抽噎聲。
如今,這裏人們一提到大漆賴塘這段水域,心裏總是怕怕的。
現在,我每每聽到那裏有淹死了人。總是聽到人們一講起,都說那裏其實以前也淹死過人,或者說那裏淹死了好多人,有根氣!
就好比出過很多交通事故的路段,總會不斷地出現同樣的事故,是人們的心裏作用,還是真有那種東西?
這是至今我,包括每個人都還沒有想明白,現在科學還無法解釋清楚的問題。
當商秉秋駕車拐上那條土路的時候,正看到那一幕讓人氣憤的場麵。幾十個手持鋤頭、斧頭、木棍與鋼叉的愚昧村民,正在追打那個可憐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真的好可憐,她穿著一身商秉秋已經幾十年沒有見到過土布褂子,那種布料是經由鄉下的土染坊手工染成,因為質量太低早已被城市所淘汰。她的一隻鞋跑丟了,赤裸的那隻腳流淌著鮮血,在她奔逃過來的路上留下斑斑血跡。
她的發型——應該說這個鄉下的姑娘並沒有什麼發型,披散著頭發,當她看到商秉秋的轎車時,本能的一扭一拐的向這邊跑來,並伸出一隻求救的手。
她的那張臉——當商秉秋看到那張臉時,不由得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