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誰在她體內

友誼能長久嗎?樊晶漸漸開始懷疑這個問題了。她與翁曉酈本來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二人一起上高中、一起上人學,又有幸分到了同一個宿舍。可是現在,她們的友誼有些變味了,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層什麼。

最近幾天,這種變化尤其明顯,因為翁曉酈的行為總是讓樊晶不能理解。比如今天早上,翁曉酈背對著樊晶呆呆地立著,手裏還捏著一個發光的刀片。她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把刀片放在臉上比劃起來,像是男人在刮胡子。樊晶有些詫異,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翁曉酈,你在幹什麼?”

翁曉酈猛地轉過身來,她手裏的刀片已經沾了鮮血,下巴上赫然是一道細細的口子。但翁曉酈似乎完全不知道疼痛,她咧開嘴,怪異地笑著。

這件事讓樊晶兀自心驚肉跳了一個早上。

中午,樊晶和翁曉酈一起去食堂吃飯。翁曉酈破天荒要了她平時最不愛吃的青椒,而且吃得津津有味。更重要的是,翁曉酈一邊吃飯一邊摸著小肚子,這個動作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這是另外一個人的習慣性動作。這種行為讓樊晶更加心慌,她說:“翁曉酈,你不是不愛吃青椒嗎?”

“誰說的?我一直非常愛吃。”翁曉酈粗聲粗氣地說。

樊晶咽了一下口水,因為翁曉酈以前從來不吃青椒。她又問道:“你為什麼摸肚子?肚子疼?”

“沒有啊,我一向是這樣的。”翁曉酈又粗聲粗氣地回答。

樊晶杲住了,麵前的翁曉酈仿佛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翁曉酈的男友俊生。這是俊生的習慣性動作,它出現在翁曉酈的身上,隻會讓人覺得恐怖。更重要的是,就在三天前,俊生已經死了。

樊晶記得《這個殺手不太冷》裏有一個細節: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之後,會很自然地學習對方的動作,渴望自己成為對方的一部分。但是現在,翁曉酈的模仿太逼真了,讓人覺得不能用簡單的心理問題來解釋。

再比如現在,在黃昏的宿舍裏,翁曉酈又一次背對著樊晶,不知道嘴裏在嘀咕著什麼。她的下巴上還包著沾有血跡的繃帶,那觸目的顏色時時提醒著樊晶那奇怪的一幕。

翁曉酈摸了摸繃帶,就像男生思考時常常摸胡子那樣,就連她叉著腰的動作,都有點兒像男生。

“翁曉酈,你怎麼……”樊晶剛想和翁曉酈說話,突然,她看到翁曉酈的腰部一鼓一鼓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再仔細一看,隻見一隻慘白的大手從翁曉酈的衣襟下探了出來,順著她的腰部朝一蠛著。

當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後,樊晶很沒有形象地大叫起來,而大手也在叫聲中消失不見了。

翁曉酈仿佛完全不知情,她轉過身來,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樊晶,臉上明顯帶著嘲弄的表情。

樊晶再也受不了了,她壯著膽子說:“翁曉酈,你要麵對現實。俊生已經死了,無論你怎麼懷念他,他也不會回來了。不要再模仿他了,好嗎?”

翁曉酈呆住了,她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猛地大哭起來。

現在,讓我們講講關於俊生的死。

俊生的死,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說在意料之中,是因為俊生天生體弱,身上很多器官都不太健康,所以很多人都覺得,俊生這種身體素質的人是很難長命的。但這個病弱的男生有著獨特的人格魅力,讓翁曉酈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意料之外的是,俊生的死非常奇怪。七天前,俊生無故失蹤,誰也找不到他。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翁曉酈幾近崩潰的時候,俊生的屍體出現在湖邊的草叢裏。他的臉色極其蒼白,表情扭曲恐怖,身體器官也都衰竭了。最重要的是,俊生的褲子被尿濕了,大量的尿液浸泡著他的下半身。

根據這種情況,很多人都猜測俊生死前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還嚇得尿了褲子,並且因受不了這種刺激驚嚇而死。這種說法似乎很站得住腳,於是,雖然警察一再宣稱俊生死於突然病發,但他的死因卻一直彌漫著詭異的氣息。

作為俊生的女友,翁曉酈哭個不停,樊晶隻能安慰她:“曉酈,別哭了,人死不能複生。何況俊生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受不了驚嚇。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不是那麼死的!”突然,翁曉酈止住了哭聲,猛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請注意,她用的代詞是“我”,而且她的聲音竟然是男聲。

樊晶嚇得後退了一步。眼前的翁曉酈還是女生的模樣,可是怎麼會發出男人的聲音?

她在和誰說話

午夜時分,樊晶被一種奇怪的喃喃聲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發現那是對床的翁曉酈發出來的。

翁曉酈顯然還沒有睡,她正在低聲地說著情話,內容大致是一般情侶都會說的那些,比如:“你想我了嗎?”

“你昨晚夢見我了嗎?”

“我好想你啊,恨不得現在就在你身邊。”

翁曉酈獨自一人說得津津有味,而且話與話之間還有一段空隙,仿佛有個人正在回應她似的。

一股寒意讓樊晶徹底清醒過來。俊生已經死了,翁曉酈在和誰說情話?

樊晶轉過身去,隻見翁曉酈仰麵朝上,一隻手正在不斷地撫摸著被子,像是抱著自己的愛人。此時,翁曉酈的聲音非常甜蜜,還不時發出嬌羞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有些陰森。

“翁曉酈!你醒醒!”樊晶受不了了,她打開了燈,叫著翁曉酈。

翁曉酈愣了一下,猛然襲來的燈光讓她不知所措。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她顯然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但是看她的樣子,她似乎隱瞞了一些事情。

作為翁曉酈的好友,樊晶必須要弄明白一切,她誘導道:“翁曉酈,我知道俊生的死對你來說打擊非常大,但你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讓我來為你分擔。咱們不是好朋友嗎?”

翁曉酈猶豫了一下,她似乎被打動了。但還是不想說什麼。

於是樊晶更進一步地勸說,她提起了兩個人一起上高中時的事情,試圖喚起翁曉酈對自己的感情。

樊晶說:“高中的時候,我不會做的功課你都來教我。手工課你做得不好,也是我幫你的。咱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那個時候的感情你都忘記了嗎?難道你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翁曉酈的表情很複雜,看得出她正在猶豫。樊晶見效果不好,於是拋出了最後的王牌,她說:“翁曉酈,咱們可是好朋友啊!你還記得阿昆的事情嗎?那件事說明,咱們倆實際上是一個人啊!”

這話對翁曉酈的作用非常大,她的臉色潮紅,顯然回憶起了那件高中往事。

高中的時候,班上有個叫阿昆的男生,他又窮又醜又笨,但他居然喜歡上了翁曉酈。當翁曉酈拒絕了他之後,他又喜歡上了樊晶。

這下子翁曉酈和樊晶無奈了,她們覺得阿昆這個人完全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於是兩個女生聯手捉弄了阿昆,讓阿昆在班上大大地出了醜。

不過,也許是她們做得太過分了,飽受戲弄的阿昆,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居然選擇了自殺。

事情鬧大了,當時翁曉酈和樊晶都很慌張,但是兩個女生的感情緊緊維係在一起,她們互相為對方開脫,把對方的責任都推得幹幹淨淨。後來,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兩個女生順利地考上了大學,同時,這件事也奠定了她們的感情基礎。

現在,樊晶搬出這件事來,換取了翁曉酈極大的信任。翁曉酈不再哭泣,她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其實,自從俊生死後,我總是覺得他並沒有真的離開。甚至有的時候,我覺得他就在我的身體裏。”

“什麼?這怎麼可能?”樊晶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沒錯。我模仿俊生的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就是俊生,我就是一個男生。當我被你叫醒的時候,我既覺得恐懼,又覺得甜蜜。我知道俊生死得不簡單,我渴望知道背後的秘密,但是我無能為力。”說到這裏,翁曉酈的眼圈又紅了。

樊晶沉默了,她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道:“你別怕,你還記得我認識的那個叫安蓓的學姐嗎?她是位非常高明的醫生,明天我就去找她問問。”

器官的記憶

其實,安蓓的醫術不僅高明,甚至可以稱為“神奇”。她知道許多醫學書上沒有的知識,她做過許多普通醫生做不了的手術,她甚至懂得一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因此,樊晶非常崇拜她,還曾經找安蓓學習過。

樊晶把翁曉酈的情況向安蓓詳細地介紹了一下。安蓓並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對這種情況表示驚異,而是扯著嘴角淡淡一笑:“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能完全是愛情的力量。要知道,愛情是非常傷人的,每一場愛情,愛一個人的同時,也會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