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滿倉二十八歲那年,老娘去世,他上山把白狐狸用石頭壘的破屋子加固一番,一個人住了進去。
要問他媳婦在哪裏,說起來也可憐,福滿爹死得早,家裏沒有勞力,別人家的小子十四五就娶媳婦了,他家娶不起,好不容易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願意嫁他,姑娘家還跟他要兩張熊皮五隻羊,沒等福滿倉攢夠聘禮,姑娘跟爹娘去縣城,回來的路上被害了,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
後來福滿倉打獵攢了點家當,他娘托人在附近村子說了個挺漂亮的閨女。
結果兩家剛訂了親,那閨女跟村裏的二流子滾草地,被二流子的媳婦逮住,落了個水性楊花的臭名聲,滿倉娘趕忙把親事退了。
然後福滿倉就不想娶媳婦了,老娘沒等勸服他,先撒手人寰,村裏人給他說媒,他說不想娶,便有了白狐狸給他送母狐狸的謠言。
他在村裏呆的無趣,上山了。
福滿倉在山裏住了五年,這天傍晚,他正在山裏瞎轉悠,去逮兔子的獵狗突然跑回來朝他狂吠,然後跑兩步,扭頭再吠。
福滿倉意識到有事發生,跟著狗跑了一袋煙的功夫,到了一片山林間的空地上,他的大虎二虎三虎集體夾著尾巴溜了。
福滿倉看到空地的石頭上坐了三個十分古怪的人。
一個虎背熊腰,穿著牛皮甲的壯漢,戴著牛角頭盔,鼻子上套個環,脖子跟腦袋一般粗,另一個瘦瘦高高,穿一身灰布長袍,長著張毛驢似的長臉,下巴上還留著山羊胡子,而這兩個怪人中間夾著個小老頭,身上背著鐵鏈子,低著腦袋一動不動。
不知這三人有什麼問題惹得獵狗引自己來,福滿倉按著獵刀,慢慢靠近。
聽到腳步聲,這三人扭頭看他,邊上兩位還則罷了,中間的小老頭一抬頭,福滿倉便驚叫道:“四叔?”
身纏鐵鏈的福四叔同樣吃驚道:“滿倉?你你你...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這時福滿倉才看到他四叔是被鐵鏈子綁了雙臂,邊上那倆人各抓鐵鏈一頭,押犯人似的押著福四叔。
福滿倉怒不可遏,拔出獵刀指著倆怪人吼道:“你們是誰?趕緊放了俺四叔!”
福四叔急忙勸道:“別別別,滿倉你別衝動,快把刀收起來聽四叔說。”
福四叔起身對怪人說:“二位老爺,這是俺侄子福滿倉,不知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年紀輕輕不懂事,二位千萬別跟他一般計較,俺跟他說兩句話,馬上就讓他滾蛋。”
那倆怪人則看著福滿倉,一人一句道。
“你就是福滿倉?我們聽說過你!”
“沒錯。”
“可以賣你個麵子,讓你們叔侄交待幾句。”
“正是。”
“但隻有一盞茶的時間,你們快說,說完我們還要趕路。”
“抓點緊。”
福滿倉心說這倆捆了四叔的王八蛋一唱一和,難不成是縣城的茶館裏給人說相聲的?
福四叔已經走到他麵前,老淚縱橫道:“滿倉啊,你怎麼來了?”
福滿倉小聲道:“狗子領俺來的,這倆貨是誰?他們為啥綁著你?”
“你莫管閑事,好好聽四叔說,這幾年你一人住在山裏,四叔身子不好,進不了山,想跟你嘮叨嘮叨都沒有機會,今天能在這裏遇見,也是老天爺保佑,滿倉啊,聽四叔一句勸,你也老大不小了,下山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吧,你在山裏跟那一窩子狐狸能廝混出什麼結果?你有個著落,你娘在下麵也安心不是?咱村裏有幾個閨女都中意你,四叔一直想給你說來著,你這樣,你去找你六哥,就說四叔說的,讓他到小翠家給你提親...”
福四叔這一嘮叨,福滿倉咋聽咋像交代遺言,幾次想插嘴,都被福四叔阻止。
福四叔還沒說完,一盞茶已過。
牛盔壯漢甕聲甕氣的說:“閉嘴,時辰到了。”說完,他一拽手中的鐵鏈子,福四叔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福滿倉哪能眼睜睜看著四叔受這般委屈!
“俺幹你老娘。”福滿倉大罵一句,衝上去揪住鐵鏈,把福四叔拉了回來,隨後拔出刀指著牛盔壯漢說:“你再張你那張狗嘴,別怪老子剁了你的牛頭。”
牛盔漢被他一拉也愣住了,看看手中的鐵鏈子,驚詫道:“你小子有膀子力氣,居然連我的鏈子都能拽動,來來來,咱倆掰掰腕子,你能贏過我,我就讓你們叔侄再聊一陣子。”
牛盔漢站起來,彎起胳膊,頂起雙臂山丘般的肌肉,對福滿倉說:“左臂八千斤,右臂十萬兩,雙手齊用力,搖山又震地。”
福滿倉也不甘示弱的亮出滿是繭子的雙手:“左手抽你娘,右手揍你爹,倆手一起上,砸你奶和爺。”
福四叔急忙替福滿倉道歉,牛盔壯漢怒極反笑,讓福四叔滾一邊去,隨後抱起一塊大石頭扔在地上,便和福滿倉在石頭上架起肘子,手腕對手腕。
旁邊的驢臉男喊一聲:“頂。”
兩人較量起來。
福滿倉使出吃奶的力氣,牛盔漢也憋得滿臉通紅,而這牛盔漢果然力大無窮,雖然沒有萬斤那麼誇張,卻比福滿倉的力氣大,眼看福滿倉的手腕一點點被壓倒,牛盔漢的醜臉上露出猙獰的得意笑容。
福滿倉急了,右手跟牛盔漢掰腕子,左手在腳邊亂劃拉。
就在他將要被掰倒時,福滿倉終於摸到一塊大石頭,抓起來照直砸在牛盔漢臉上,朝福四叔喊一句:“四叔快跑。”便撲上去掄圓了拳頭,狂毆牛盔漢。
福四叔被驢臉男抓著另一條鐵鏈子,既跑不了,也不敢跑,他急的直叫喚:“滿倉住手,快住手,你闖下天大的禍事了。”
同伴被打,驢臉男卻沒有幫忙,笑嘻嘻的看戲,甚至給福滿倉加油。
可沒過多久,驢臉男就笑不出了,他發現牛盔漢的力氣比福滿倉大,可動起手來,居然打不過福滿倉,被福滿倉按在地上又砸又扇,好不淒慘。
牛盔漢也咆哮道:“馬兄,莫看了莫看了,並肩子上,幹死這不開眼的醃臢貨,一並拘了回去。”
驢臉男一聲長歎:“哎,既然他找死,也隻能如此了。”
驢臉男坐著時,看不出如何,這一站起來可把福滿倉嚇壞了,驢臉男兩條腿又細又長,站起來跟踩了高蹺似的,得有兩米多的高度,兩步就跨到福滿倉身邊,彎腰抓他。
福滿倉邊躲邊叫:“你他娘的是扁擔(一種綠色螞蚱,螞蚱中的長腿歐巴)成精了麼!”
說完便是一個掃堂腿把驢臉男幹倒了。
驢臉抱著腿嗷嗷叫喚,疼得滿地打滾。
福滿倉滿頭冷汗,感情是倆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