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欄說,他提前做了一個黃鼠狼布偶,塞滿稻草和老皮子的毛發指甲,並加持具有保護和藏匿作用的法咒,那天夜裏將閑雜人等趕出去,家裏隻剩他和王太姥後,馮欄對著布偶黃皮子打訣念咒,催發法咒的力量,藉此給老皮子護法。
晚上十一點多,山裏下起小雨。
馮欄正在閉眼念咒時,砰的一聲響,隨即聽到王太姥的嗬斥:“小要飯的,改天再來。”
馮欄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王太姥說剛才有隻黑貓從門縫裏鑽進來,她怕黑貓影響馮欄,就拿香爐砸在門上,把黑貓趕跑了。
馮欄問,你沒插門麼?
王太姥說插了,但那隻黑貓還有一隻猴子一隻鳥,都是老皮子在山裏的跟班,隔三差五來她家吃東西,別說插門,就是上鎖的箱子都能弄開,她男人去世時留下一個鑲金嘴的煙袋鍋子,她鎖在自己的陪嫁箱子裏,前兩年有天早上,她看見那猴兒手裏攥著煙袋鍋子,蹲在院角學人抽,她回屋一看,陪嫁箱子完好無損,鎖也沒開,但煙袋鍋子沒了...
王太姥說了一連串,將院門插好,回來守著馮欄,山裏寒氣重,一下雨更是陰冷,王太姥犯了老寒腿的毛病,在一旁揉腿時不停唉聲歎氣。
馮欄被她攪的心煩意亂,讓她回屋休息。
屋裏隻剩馮欄一個人後,他閉眼打坐,而他腿邊有個三清鈴,中間是空的,發聲的金屬珠子被老皮子叼走了,隻要老皮子把珠子吐出來,不管它在哪裏,馮欄這的鈴都會響。
他們約好暗號,一旦響鈴,說明老皮子得手或者遇到危險,馮欄要趕緊招它回來。
快十二點時,三清鈴叮當當響了起來。
馮欄趕忙掐訣,念攝魂的咒語招老皮子。
正念著,就看王太姥披頭散發,四肢著地,從外麵爬進屋,馮欄嚇個半死,還以為咒怨裏的伽椰子來了,差點把三清鈴砸出去,所幸的是王太姥進了屋便站起來,佝僂著背,在一旁揉腰,馮欄以為她又犯了腰疼的毛病,再加上自己正在緊要關頭,就沒有跟她說話,專心念咒。
而王太姥一邊揉腰,一邊滿吞吞向馮欄靠近,到了馮欄麵前,她像隻貓兒似的蹲坐在地上,依次打量馮欄身邊的法器後,將臉湊上去,對馮欄說:“我進來躲會雨,你們砸我幹哈?”
一聽她說話的腔調,馮欄就在心裏罵娘。
八成是被那隻黑貓拿法了!
情況緊急,馮欄顧不上考慮其他,正要撿一道符貼上去,王太姥已經動手搶他的三清鈴。
馮欄隻好跟她打,三不兩下將屋裏打了個亂七八糟,香爐法壇翻倒在地,馮欄一看,幫不上老皮子了,就鼓足力氣收拾王太姥,好不容易將她按到,馮欄抓一把香灰塞進她嘴巴裏。
王太姥被灌了屎湯似的滿地打滾,口吐白沫,最後悶哼一聲,不動彈了。
馮欄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十幾秒後,他想看看王太姥有沒有受傷。
剛站起來,聽見身後一聲怒喝:“孽障!”
隨後就感覺一柄大錘砸在自己後腦勺上,馮欄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之後我就跟做夢似的,一會蹲在某條幽暗的巷子角落瑟瑟發抖,旁邊還有兩條野狗搶骨頭,一會又在一片墳地裏遊蕩,還有好多臉上泛青光的死鬼,邀請我去他們家做客,反正沒頭蒼蠅似的去了好多地方,都是夜裏,直到昨天晚上我在空無一人的街上閑逛,走著走著,一抬頭:咦?這不是我家小區麼?
我走到樓下,又看見五六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有抽煙的,有蹲在花池上唱歌的,還有倚著電線杆朗誦滿江紅的,我問他們是誰?抽煙的把煙頭一扔,對我們說:弟兄們都到齊了,咱們回家吧。
然後我們排成一行走樓梯上樓,進了屋又一個個往床上躺,最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直到被你打遊戲的聲音吵醒,我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躺在床上,我以為做夢,閉眼繼續睡,突然想起王太姥家的事,這才慢慢恢複記憶。”
我問:“昨天晚上你咋不叫我?”
“都說了和做夢的感覺一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也需要時間消化腦子裏的片段。”
“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記憶,被打出幻覺還是精神分裂了?”
“都不是,是我的魂兒被打飛了...不止打飛,都給打散了,這道魂飄到這,那個魄飛去那,要不是你師叔的藥起作用,我非變成孤魂野鬼不可,這幫王八蛋下手太狠了,我偷個藥而已,還隻是從犯,他們居然照著魂飛魄散打我,草他姥姥的。”
我不可思議道:“上清宮的道士這麼牛逼?能隔空把人魂兒打沒嘍?”
“不一定是道士,這種當景點的道觀裏都是理論派,耍嘴皮子還行,動手都是水貨,否則我哪敢幫老皮子偷東西,不過那麼大的道觀,肯定藏著幾個老怪物,而且宮觀廟宇裏都有護法神,我給老皮子開了路,王老太一攪和,沒能及時把它招回來,不知道是護法神順路追來了,還是哪個老不死的順手打我一法訣,是我大意了,我要不開這條路,他們也拿我沒辦法,改天非要他們算賬不可。”
我無語道:“你能打過老不死,還是能打過護法神?”
“下毒、放炸藥、開車撞,非出了這口氣不可!嗎的,越說越氣,換個話題,這幾天你別亂跑,等我養好傷,我帶你去東北會一會你的老相好!”
我哪有什麼老相好,我連東北人都不認識幾個。
隻有一個東三省總瓢把子跟我有點關係。
我問:“你說總瓢把子?你找它幹啥?躲都來不及!”
“不能躲了,它已經找來了,這次就是它偷襲我,我才搞成這副狗樣子,王太姥和老皮子也是被它害死的,這個王八蛋還想把我的心掏出來,這個仇結大發了!”
我驚訝道:“跟它有啥關係?偷襲你的不是黑貓麼...”
話說一半,突然想起馮欄說的那句:我進來躲會雨,你們砸我幹哈!
東北腔!
我一蹦三尺高:“難道那隻黑貓就是總瓢把子?它不是黃鼠狼嗎?”
“它能借活人的身,同樣可以借黑貓的身,而且普通的妖邪別說靠近我,想拿法王太姥都費勁,一定是總瓢把子這個王八蛋,我聽見它說東北話了!還有,我回來布拜鬥陣時,順手把那把刀拿上了,它就是聞著味去的,老不死的臭皮子,我非扒了它的皮做內褲不可。”
打小聽總瓢把子的故事,它可謂我最害怕的童年噩夢了,好不容易把它拋在腦後,它居然真的追來山西找我們報仇。
我就想不通了,又不是我們害了它兒子,它找我們幹啥?
“你真要去找它報仇?可我連老獵戶是哪裏人都不知道,就算找到瓢把子,你能對付它麼?你的靠山都被它害了!”
“誰是我的靠山?”
“王太姥家的老皮子呀,你不是一直等它出關?”